傅闻声把江橙送回宿舍。
少女低着头,金色的发丝遮住了她所有表情。
傅闻声心底沉积着一股厚重的郁气和愤懑,那是江橙此时的心情。
他蹲下身抬手捧住了江橙的脸颊,把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迫使她的视线与自己平齐。
“不要难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江橙在对上他眼睛的一刹那,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既难过和愤懑之后心里又升起一丝委屈。
“我没有救下唐椿……我答应过颜颜姐要救他。”
傅闻声抹掉她的眼泪:“他的结局不是你造成的,唐椿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人救他。
尊重他们的决定吧,失去自己专属向导的哨兵,没有一个会选择独活。”
“为什么?他们还有孩子,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吗?”
江橙心里的愤懑就在于此,“为什么不为她试着活下来?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抚育院?”
傅闻声无奈轻叹:
“别人在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把孩子送去抚育院的父母一定是在乎的。”
江橙只觉得荒谬:“生而不养还算是在乎?”
“江橙……他们有心无力的。”
傅闻声安抚似的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如你所见,哨塔每天都有意外,他们只是不想让孩子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可能没见过抚育院的规格和待遇,若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孩子的生活过程,他们怎么会花费巨资送孩子去那里?”
江橙想说自己见过,可那零散的记忆中关于抚育院的画面只有那明亮温馨的房间。
“真的每天都能看到?”江橙希冀地问。
“真的,每天整理发送一次,每次轮休都可以去那里呆一整天,孩子的真实状态最能说服父母,所以才会有父母前赴后继的把孩子送过去……
你是怎么知道牺牲的战士后代会被送去地下城的?”这个骇人的消息连傅闻声都不知道。
江橙摇摇头目光茫然又哀戚:
“我记起了三四岁时的事情……有一对夫妻,那应该是我的父母。那女人死状和颜颜姐一模一样,那个男人带着她去找我,被抚育院的守卫持枪打死了……他明明还清醒着,却被诬陷为狂躁症。
他们贪墨了他所有的物资和积分,把我扔进了小箱子,送到了下城区。而那时,和我同时被送走的还有好几个孩子!
傅闻声,上城所有规则都坏掉了!那些把孩子交由抚育院抚养的战士家庭,有多少能正常退役接回自己的孩子?又有多少能活到孩子觉醒的那天?为什么这些消息都被瞒的死死的!”
江橙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傅闻声的手背上,年幼的记忆和唐椿殉情的画面不停的刺-激着她。
这个世界已经很糟糕了,为什么还有人致力于践踏别人,让这个世界变的更糟?
傅闻声心疼地揪起来,他在江橙对唐椿说出那些话时心里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现在预感终于应验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天生冷感的人,如果有,那必是经历过连本人都记不得的创伤。
傅闻声再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去安慰她了,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对受害者感同身受。
他所知的道理和经验都只是空谈,想用轻飘飘的几句话抚平受害者多年的创伤,那是对受害者的极度轻视和不尊重。
他站起来坐到江橙旁边,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仔细感受着她的情绪。
江橙蜷缩在他的怀里,放任自己被情绪淹没。
她太累了,一路走来发现了太多事,经历了太多波折。
再聪明冷静的人,过了十几年平静的生活后遭遇这些也会承受不住。
傅闻声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不声不响地轻拍她的后背。
江橙心底慢慢涌现出一点点平静和安抚的情绪,是傅闻声在尝试安慰自己。
这不是江橙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情绪,却是第一次没有觉得惊讶和突兀,这瞬间她甚至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放任对方的情绪影响着自己。
有人陪着真的很好,江橙想。
她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却暂时不想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这人难得正经,她有预感这将是两人最后一次这么正经平静的呆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橙也在安抚中闭上了眼睛。
傅闻声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身体也彻底放松了。他抬起一只手把她散乱的头发挂在耳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
江橙再出现在人前,已经到了第二天。
餐厅里,哨兵和向导们沉默地吃着饭,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为他们准备美食的瘦弱向导,他们也失去了嬉闹的心情。
江橙端着餐盘坐在覃书雪身旁,小姑娘眼睛还是红肿的。
看到江橙过来,覃书雪眼里满是自责:“江首席……是我没有照顾好颜颜姐,我当时应该拦着她帮忙的。她最初晕倒的时候我也没有及时发现,唐上尉把人抱走时我才发现不对,是我疏忽大意……”
“不是你的错。”江橙吃了口饭,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缘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