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并没有选择去回溯胡婉儿的时间。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
唯一能做的,便是一步步,抱起已经冰冷的躯体,一踏之下,山崩地裂,崩碎的地面,摇摇晃晃,生出一道齐人高的裂隙。
这是胡婉儿的坟墓。
放入坟间,连带着那盘棋。
李屠户这才回过了神,颤颤巍巍的走上前,看着已经被泥土所覆盖的小小坟包,下巴颤抖着,轻声问道:
“陈兄弟啊……胡妹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呢……”
陈远未有答复。
悲痛堵住了他的胸腔,话不得出。
倏地,先前被拍散的雷劫黑云,又悠然地组荡在一起,自天穹,又飘下绵密小雨。
像是美人抚脸,柔柔地,落在陈远微抬的面颊上。
气息渐攀升,突破了假仙桎梏的陈远,修为就像颗雨后之笋,蹭蹭地开始冒头。
不过几息功夫,便彻底到了假仙圆满之境。
只差半步,便踏入陆上神洲这小界至高境。
也正是此时,蜀国边境,幽州州主,却感受到了这股子滔天的气息,揣摩不来是凶意还是什么,只是传令三军,向了此地探来。
幽州州主,称得上蜀国清官,为人也算正直,恰处邱工与蜀国接壤的关隘要塞处,也对手下百姓呵护得紧。
而今北边如此强悍气息迸发,难知是何物。
妖也罢,邱工大军也罢,事到临头,终要面对。
权衡再三,幽州州主也是亲自披甲,扯了大马缰绳,率中军十万去了那气息源头处。
只是待到近了,才看清。
那是一道白衣,面容悲戚,腰间一剑。
身立天地一线间,渺而磅礴矣。
“阁下可是邱工来得人物?此地乃幽州知通关,邱工与蜀接壤之地!”
“阁下若是不想引得两国生了事端,还请收了神通,请回!”
幽州州主,神通大修,却看着这漫天异象,婆娑小雨,心中发紧。
傲气惯了的他,却又不敢说了重话,只能客气中带些警告意味。
李屠户见对面黑压压的,比天边黑云还要波澜壮阔的大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摸至陈远身边,小声道:
“陈兄弟……要不就这么算了,对面瞧着可是蜀国的大人物啊,这兵马之多,足盖山岳啊……”
陈远未有回话,只是微仰着脸,受着那细雨抚摸。
“这便是我要的红尘吗?”
“为什么如此痛苦……”
如呢喃似的声音,却无比清晰的落入幽州十万兵众耳里。
忽地,陈远拂袖,那刚刚才埋起的小坟包,却又长出无数花草。
陈远敞开声音,大笑道:
“雨洗红尘,云迷邱蜀,世人车马皆难去。”
“凄凄惨惨,未有今年春暮。”
“棋婉难逢,少年几许,纷至鼎沸,负了红尘三千……”
“待何年,重觅楚汉,典衣贳棋相尔汝。”
“六载路、有此欢娱,又却悲今古!”
“哈哈哈哈哈……”
“红尘路苦,长生途悲,今朝悟也,今朝不晚啊……”
陈远眼角生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随风而落。
他斜看那幽州州主一眼,却盯得后者通体发寒。
“陆上神洲,今多一至高!”
陈远忽地振臂,大喝一声,眼中金芒盛灿。
“千年前,吾与吾师相坐于鹤背,同论尊号!”
“而今,吾之尊号,便为……”
“红尘仙!”
陈远一步踏出云霄,所带之气浪,吹得十万幽州兵马倒退三里,惊得李屠户跌坐在地。
而那天穹间,则有一赤赤白袍,猎猎震响。
人仙劫!
再临!
堪堪稳住身形的幽州州主,瞳孔忽地紧缩,忙高声道:
“烽火台起!传令吾军!”
“有至高降临!”
大蜀皇宫。
飘荡在空中的金碧庭宫,却轰轰得震荡起来。
其中,却是那千年前扬言给皇帝寻长生药的国师,怔怔地坐于龙椅之上,浑身气机四射,气息难稳,震得殿内瓦砾齐碎。
年幼的小皇帝坐在一旁的小轮椅上,吓得连忙跑开,躲在一石龙缠绕的红漆柱子后,才有胆子开口:
“国师!您怎动如此怒气……是朕做得不好吗?”
却见那黑官帽,青儒袍的国师,浑身颤抖着,手指不停敲击着龙椅扶手,颤着声音道:
“有人开了至高路!有人开了至高路!!”
同此间。
邱工国皇城中央后山洞府。
年迈的邱工至高,坐于洞府里,遥遥望向南边那道几乎覆盖住半边天穹的雷云,低低叹道:
“竟真的有人走出了至高路……会是谁,会是哪里的天骄……”
“莫非真同那千年前的老酒鬼所说,是他那比武神还要耀眼的……小徒弟吗?”
邱工米县。
小黑子与陈远闹了分歧之后,便回了米县邢老三纸活铺,只贪个清净。
只是这纸人刚扎好时候,却轰得下碎成了渣。
“嗯?”
小黑子抬头,掀开纸窗,向着街外望去。
与半边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