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何则?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
——《淮南子·览冥训》
青华腮帮子都要咬碎了,可见他是败落了!如今嫦娥不见了玉兔也来寻他!来日他岂不是要要给三清看门护院了!
可还没等青华开口,越鸟就抢先发话了——
“仙子此言何意?玉兔如何就不见了?”
越鸟不识天庭众仙,可她总还知道嫦娥仙子位列仙班的故事——嫦娥误吞灵药,飞升成仙,居广寒宫,身边常有一只玉兔相随。天问有云: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这“菟”指的就是嫦娥仙子的玉兔。
嫦娥如皎月一般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可她不是捏揉做作之辈,面对越鸟的疑问,她只得坦诚:“小仙不过微末之流,广寒宫里只得三四个婢女,玉兔倨傲,常常肆意妄为,昨日小仙惊觉玉兔走失,可广寒宫不过月宫一域,上有太阴星君,走失了玉兔,小仙坐立不安。小仙原打算如实禀告太阴星君,不料却得了仓颉上神亲自传书,说让小仙亲赴妙严、拜明王,如此便可解燃眉之急。”
青华了然地点了点头——嫦娥不过月宫里的一个小仙,按例她走失了宫人需禀报太阴星君。可她人微言轻,此事若是到了太阴星君那里,即便是寻回玉兔也少不了要治她个御下无方之罪。仓颉大发慈悲,让她来找越鸟,为的无非是让她免于受罚而已。
越鸟一时之间有些迟疑,玉兔走失倒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以往,她便是掐个诀也找到那畜生了。可如今她修为尽失,沦为凡胎,眼下毕方都比她有手段,莫说是广寒宫的事,就连妙严宫的事她都摆不平。
嫦娥像是看破了越鸟的窘迫,连忙补充道:“方才殿下追问,小仙不敢不直说,殿下容禀,其实小仙知道玉兔的下落……”
嫦娥面露龃龉,分明是有难言之隐,可青华是个急三火四的脾气,哪里能容得下别人说话大喘气?只见他“哼”了一声,随即大袖一揣就开始责问嫦娥——
“本座倒是听糊涂了,仙子明知玉兔在哪,还要夜闯本座的妙严宫来惊扰明王。既然仙子知道那孽畜的所在,自己去擒了也就罢了,本座知道仙子是凡人飞升,可仙子好歹封神千年,不至于连个畜生都降不住吧。”
青华这个水精,偏偏生了一副烈火一般的性子,越鸟实在忍不住拿眼剜了青华一言,青华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也乖乖噤声了。
嫦娥吃了青华的责备,一时间脸上十分挂不住,越鸟见此连忙打圆场——
“既然是仓颉上神遣仙子来见本王,仙子不妨在本王面前直说,若能为仙子尽绵薄之力,本王必定知无不言。”
其实嫦娥之所以踌躇犹豫进退两难,并不是因为玉兔出走,更不是怕在明王和青华帝君面前露怯,她是凡人升仙不错,可她心里却丝毫不畏惧天威。
当年嫦娥误吞王母灵药而飞升,在瑶池境,王母告诉她,仙缘是命中注定的,谁得了就是谁的。她封神千年,甚少离开广寒宫,天庭都说她因为姿色过人,怕引人垂涎所以才深居简出,其实不然。她是人间绝色不假,可谁说人间绝色就不能是个刚正清冷的性子?青华帝君责问她,她心里无半点波澜,她之所以吞吞吐吐,为的无非是明王的尊严。
要说广寒宫里的玉兔为何突然走脱,就不得不提未得道的妖仙们的尴尬——元圣星虽是瑶池神兽,可它被雄龙龙珠一熏都能做出下界这等逾矩之举。玉兔虽然也是神兽,可她天资不足,六根不净,每逢春季便逃脱不了动物发性的天性。如今明王已经沦为凡胎,嫦娥之所以犹犹豫豫不敢直说,不过是因为怕说出实情冒犯明王而已。
正如青华所言,嫦娥封神千年,总不可能只长岁数不长本事,她早就知道玉兔是和二十八星宿中的一位一起逃窜了,非但如此,他们还盗走了太阴星君案前的金水!太阴星君的金水乃至宝,可更改四时变化潮起潮落,若是落入尚未得道的妖精手里,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青华瞬间就后悔了,原来嫦娥瞻前顾后,为的倒是越鸟的面子。如今越鸟的化形全凭如来老儿的一句真言撑着,若非如此,只怕越鸟就要变回青孔雀,叫玉帝养在花园里了。嫦娥心思周全,倒是他不顾首尾胡乱发威,前番的话未免说的太重了些。
“仙子思虑周全,是本座失仪了,敢问仙子,玉兔究竟是和哪个星宿偷走,如今又落在何处?”
天庭都说青华帝君孤高清冷,不近人情,嫦娥微末之流,从未和他打过交道,也摸不清他的脾气秉性。可眼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华帝君毫不犹豫地认错低头,她心里倒是觉得青华坦荡,颇有赤子之心。天庭呜呜泱泱人头攒动,一向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而真话往往无聊,假话才更悦耳。
越鸟初见嫦娥,心里倒是有些惊喜,从前只知道她是九重天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发觉她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面对青华的天威面不改色,走失了玉兔也能稳住阵脚,仓颉让她入妙严宫,她居然也不胆怯。由此可见,此人胆大心细,谨慎稳妥,倒是个可交之人。
越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