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江令仪倚着石壁,困意上涌,渐渐睡了过去。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仿佛听见一声叹息。
少女鬓发如漆,眉眼淡然,睡得仿佛并不安稳,乌眉似蹙非蹙,冷玉般的面透出一丝痛色。
齐咎伸手试了试外衣,干了七七八八,便取下来小心的替她盖上。
这温度似乎格外合江令仪的心意,眉头解开,那抹令人揪心的悲恸之意随之散去。
齐咎松了口气,静静瞧了她片刻,便克制着移开目光。
许是才重生回来,心绪不稳,江令仪久违的梦到了党乱之际。
当日她同小太子殿下的马车一路向南,途中长越交了封信给她。
是肃王绝笔。
江令仪指尖微颤,缓缓打开。
字字殷切,身后之事尽数写尽,一字一句将江令仪所有退路铺好,展露在她面前。
玉言吾妻,此去一路艰险,万望珍重。
夫齐安长绝笔。
信的最后,齐咎如是写到。
江令仪从浅眠中抽离,雨声停了。掀开眼帘便见那张数年不见的侧脸,红唇微张,脱口而出“安长。”
齐咎瞳孔一缩,诧然“你唤我什么?”
江令仪恍然,雨后的土腥味分外明显,山洞野草丛生。
是了,她重生了。
“是臣女言错,殿下恕罪。”
江令仪起身,身上暗色莽纹外衣滑落,她微微怔愣,矮身将外袍拾起,抬手递给尚在怔愣中的齐咎。
齐咎神色复杂,安长是他的名,她怎会在睡梦初醒时唤出声来?
接过外衣穿上。
是他听错了吗?
马蹄声渐近,江令仪随手掰了截枯枝,将乌发挽起,形容还算得体。
今时的大燕不似她扶持新帝上位后那般开明。
如今圣上靠着嫡亲皇姐赫赫战功才坐稳江山,越是如此,便越忌讳旁人提起,对女子的桎梏更胜往昔。
为此大长公主不知同皇帝吵了多少次,公主殿下脾气硬,好些次险些将御书房拆了,故此与皇帝的关系越闹越僵。
侍卫长越一马当先,身后坠着浩浩荡荡数十人,他翻身下马道“殿下恕罪,属下来迟。”
一人紧随长越之后,同齐咎见过礼直冲江令仪而去。“如何?哪里受伤了?惊着了?”
男子神情紧张,关切道。
齐咎目光淡淡,落在男人身上。
是她的表兄,徐家子,徐长风。
“我看衣服都湿了,淋了雨了?”徐长风摘下披风,递给江令仪。
江令仪披上,无奈道“表哥不必太过紧张,多亏肃王殿下,我毫发无伤。”
语气亲近自然,放松极了。
齐咎不欲再看,徐长风却忽的单膝跪地,抱拳道“肃王殿下救命之恩,臣代小妹谢过,他日必报殿下大恩。”
代为谢过。齐咎自觉笑不出来,略过他看向江令仪,道“今日不过巧遇,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挂心。”
江令仪还未应声,徐长风抢先道“殿下果然心胸宽广!”
江令仪险些被他气笑,横了徐长风一眼,转向肃王,知道他除致命伤外对旁的伤口都不上心,叮嘱道“殿下切记小心伤口,再传太医瞧上一瞧。”
齐咎点头应下。
护卫来得急,只给肃王殿下备了马匹,徐长风向江令仪道“只能你我二人同乘了。”
齐咎朝长越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识趣的牵着马挤到那二人中间,“郡主骑这一匹吧,属下同别的护卫同乘。”
江令仪望肃王一眼,朝长越道了声谢。
一行人刚踏入营地便被皇上召去询问今日遇袭的细节。
皇上年近不惑,面上阴郁,浑浊的眼珠定在下首肃王身上,片刻笑了笑“此事朕已悉知,你们都受惊了,先回去歇歇吧。”
闹了这么一出,今日围猎早早便散了。
按说猎场混入刺客秋猎就该草草结束才是,可如今不少外邦使臣齐聚,皇上力主压下此事,派御林军暗自查访。
遂翌日一早,秋猎照常。
自她辅佐新皇攘除外贼荣登大宝已有七个年头,国富民强,外邦不敢再犯,与如今群狼环绕完全是两个气象。外邦心有异端,不可不提防。
“江姐姐,江姐姐?”江令仪恍惚从前世抽离出来,“怎么?”
徐安若乐了,她笑起来明媚得很“你怎么了?这样的场合出神。”
十五六岁的少女颇有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意思,窄袖劲装,就立在秋日的阳光中,不似后来物是人非。
江令仪笑着摇了摇头,不欲和她说这些。
徐安若道“江姐姐你不知道,昨日听说你被刺客追杀可吓死我了。”
边说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
江令仪有些感叹,日后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女将军,现在也还是个小女孩啊。
经过昨日刺客一事,守卫翻了一倍,世家小姐们也不再热衷于入猎场狩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
徐安若见状赶忙拉着她往旁边小路走,“今天可该歇一歇了,回回宴会碰上少不得应对一番。”
“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