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笑身上那股阴郁低沉可算散了。
刚才一瞬,她恍惚觉得眼前的齐咎与上一世最末那段时间的肃王殿下重合了般。
江令仪说不上对前世的肃王是什么感情。
他们之间不过世家联姻,婚后相敬如宾,是难得的和睦夫妻。
成婚三年来甚少红脸,从不交心。
他二人犹如走在横木两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小心经营,从不越雷池半步。
可在最后,肃王将身边可信之人尽数留给她,为她铺平后路,堪可以称得上耗尽心血。
后来带兵艰难,江令仪便没有心力琢磨当日逃出京城时莫名的情绪是为何。
却不时倏忽见肃王立在身旁,垂眼看她,神情说不出的悲恸。
抬眸看去,身侧又是空空如也。
她大抵是病了。
南山金桂开时好时节,天意微凉,秋风习习,放眼望去遍山桂树,少男少女相伴而行,谈笑之声不绝于耳。
车架停稳,雪竹还未来得叫姑娘下来,就见肃王殿下走近,朝她摇头示意。
齐咎俯身撩开车帘,江令仪探手扶上他的小臂,刚落手就觉出不对来,抬眼与齐咎的目光撞在一处。
低头瞧了眼,齐咎穿了身墨青色劲装。
江令仪稳住心绪,借力下了车,道“叫殿下好等。”
“我也才到。”齐咎收回手。
江令仪今日罕见穿了银朱色暗纹劲装,乌发束起,眉目如漆,抬眸看过来那刹那美目流转,动人心魄。
长越隐在暗处,闻言险些从树上掉下来,也不知是谁一清早就等在这!
两人缓步往山上走,石阶漫漫,周遭不时有姑娘家驻足对着他们悄声低语,目光就没从齐咎身上离开半刻。
齐咎剑眉紧皱,一路走来多少男人的视线或隐晦或直白落在她身上,人多眼杂,他想说些话都没合适时机。
齐咎正想怎么开口,江令仪先道“咱们换一处走吧。”
说完便往旁没设石阶的地方走去。
近日天气晴好,许久不曾落过雨,土地凝实并不算难走。
齐咎手虚扶着她,桂花浓密,生怕一转眼跟丢了人。
空气中满满的桂花香气,清香怡人。
江令仪停下歇了歇,随手折一支桂花插到齐咎的冠中。
“不错,肃王殿下果然生的一副好样貌。”江令仪细细端详片刻,道。
清绝眉眼于花丛中蓦然一笑,齐咎只觉得花香醉人,将他熏得头脑发晕。
便也折下支花戴到江令仪耳边,笑道“你更好看。”
齐咎动作僵硬,将鬓发都带了起来,江令仪直觉不能有多好看,也没去管它。
齐咎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又瞧了两眼后伸手将她鬓发捋到耳后,道“好看。”
眼瞳幽深,摄人心魄,定定只管瞧着她,仿佛周边万般不能动他心神。
粗粝的手指划过耳廓,江令仪没忍住移开视线,躲过他深邃的目光。
喉咙莫名有些发痒,江令仪清了清嗓,深觉此处不宜久留。
边走边转移话题“我要同殿下说一起冤案,你听过之后一定着人去查。”
江令仪神情严肃,齐咎便收起玩笑的心思道“你说。”
“北大营中有一王姓将军,叫王旭的,前些年通敌叛国的陆震将军就是被他揭发。”
那场事端在五年前,齐咎领兵出征,回朝后此案早已匆匆落定,故而所知不多。
江令仪眉眼沉沉,“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这个王将军才是敌国奸细。”
上辈子齐咎曾跟她提过此事端倪,尚未来得及为陆将军平反,叛乱突起。
王旭此人在北大营中地位极高,肃王身无兵权只能搁置,却没想到王旭竟是西荣奸细。
今生无论用什么手段,非除掉王旭不可。
齐咎听罢,沉默须臾,再抬眼整个人如出鞘利刃般笼着寒气。
大燕武将良莠不齐,青黄不接。忠臣良将一朝冤死,齐咎怒意涛涛,略一平复,再开口声音阴郁“我知道了,王旭我着人去查。”
“还有另一重要人物,”江令仪沉声“当年陆震将军膝下二女一子,最后被处决的只有大女儿和小儿子,二女儿不知所踪。”
“现应在江南一带藏身。”
五年前江令仪不过十一,怎么会对这种隐秘之事了如指掌?
齐咎没问究竟从何得知,这种事她若不是有十分把握不会轻易出口。
“我回府后即刻着人去寻。”
“这就信了我?”江令仪微诧,若不是此事刻不容缓,她原本并没打算告诉齐咎,毕竟无凭无据,是谁都不会轻信。
齐咎垂眸,面容严肃“你不会用家国大事玩笑。”
江令仪一怔,无奈笑道“你也太信我了。来日若是编谎话骗你,一骗一个准。”
齐咎没说话。
日后若是愿意费心思骗他,倒也不错。
尽早扳倒王旭,肃清北大营,即便日后叛乱不可避免,齐咎也不至死于奸细之手。
江令仪出神想着,没注意脚下,好险被树根绊倒。
齐咎忙伸手扶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