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仪话没说尽,除却失去帝心,能让陈寒忌惮的还有与厉亲王合谋一事。
此事若是被揭穿,天子盛怒之下陈家就此覆灭也未可知。
“算了,别想了,”江令仪揉了揉眉心,见他眉头紧锁,道“左右与我们无关。”
陈寒如今深得皇帝信任,行事皆为皇上示意,就是捉到把柄,上头那位也不会认真惩处,何况只是一位亡妻。
且观他上世行事,似是只想手刃皇帝,对她布局并无多大影响,有这么一把弑主利刃在皇帝身旁伴驾,江令仪反而乐见其成。
再则此人心思极深,断不可能为她所用,想再多也是徒增烦恼。
齐咎颔首,暂将此事记在心里,回府再着人去查探。
“回去少不得遇上旁人,花就不戴了吧?”江令仪言罢,探手去取他冠上桂花。
肃王殿下冷肃严峻的名声远播,乍然簪花出现在众人面前未免有损威名。
齐咎避开,“你怎么戴着呢?”
江令仪鸦羽般的眼睫掀起往他面上扫了一眼,体悟到齐咎的小心思,便随他去了。
果不其然,路上不少人认出肃王殿下,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目光落在她身上,叹服不已,目送他们远走。
江令仪上了马车,以手扶额。深感给齐咎簪花是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窗棂被敲响,江令仪撩开帘子,就见齐咎仰面看她,轻轻唤了声“玉言。”
“殿下怎么这般恋恋不舍?”江令仪支着下颌,悠然垂眼瞧他。
齐咎将手搭上窗棂,道“手帕还我。”
“嗯?”江令仪诧异“安长收了我的帕子,怎么还问我要回去?”
“不是。”齐咎抿唇,才想起来那手帕用来拭过血,虽然洗净了,沾过血的东西随身带着总归不好,有些膈应人。
“改日我换一方给你,好不好?”齐咎几乎低声哄起来。
江令仪抬手遮住弯起的唇角,从怀中取出帕子,塞进他手中,道“安长可要记好了,欠我一方手帕。”
齐咎收起来,几乎不敢看她,面上微红,受不住她调侃的视线,点头示意后便自去乘马车离开。
江令仪深觉新奇,换做前世的齐咎可从来不会露出这幅神色,不过早了三年,面皮竟然薄了不少。
禁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寒意渐浓,隐约有些冬意。
前两日送来消息,王旭之事有了些眉目。
五年前王旭私库凭空多出五百万两黄金,数目惊人。
其后不久便跳出来控告陆震通敌叛国,手握往来书信,禁军搜府时又从陆府库房中搜出一批军火。
证据昭昭如山,不出三日,陆氏一族颠覆。
便是处处端倪蹊跷,盛怒之下无人敢触皇帝霉头,匆匆盖棺定论。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齐咎力透纸背,恼恨之意透过信纸直白地传递到江令仪面前。
江令仪看过,用力闭了闭眼。
陆震将军出名的爱惜百姓,当日处决之时,万人空巷,哀声震天。
一代良将,就这么草草断送于奸臣之手。
转眼到立冬这日,宫中设夜宴,天子与臣民同乐。
大殿奢华靡费,琉璃宝石玉珠晃得人眼前发晕,烛火通明。
“今日与众卿家同乐,诸位不必拘礼,全当犒赏一年辛苦。”
皇帝一语言罢,便传歌舞上来。
一群衣不蔽体的舞姬抱着琵琶,步伐曼妙,缓步入殿。
江令仪闪开眼,往上首去看。
就见陈寒持刀立在皇帝身旁,面色不虞。
陈寒觉察到,眼含戾气望了过来。江令仪侧过眼,避过他探索的视线,见贵妃娘娘端坐高位,对她微微一笑。
贵妃是江令仪嫡亲姑母,江父的亲妹妹,自十六岁及笄后便被皇室礼聘入宫,时至今日虽膝下无子却已然位及贵妃。
江令仪举杯敬她,入口发酸,不动声色的放下酒杯,抬眼看向齐咎。
齐咎不知看了她多久,见她转过来,手指点了点酒壶,意有所指。
是清醋。
“啊!”
惨叫声突起,江令仪豁然抬头。
大殿之上陈寒长剑刃血,舞姬血流如注横尸当场。
“来人!清理干净。”陈寒面露嫌恶,厉声喝道,擦过剑收入鞘中。
底下侍从拖着尸体下去,打水清理,不一会连血腥味都闻不见了。
“陈寒,在陛下面前无故动用兵刃,藐视皇威,你居心何在!”魏邈拍案而起。
“无故?魏大人哪只眼睛看见卑职无故杀人?”陈寒讥讽道“这舞姬手爪子都伸到卑职面前来了,定是心怀不轨。”
那舞姬勾搭陈寒的心思再明显不过,魏邈不过借题发挥,杀一杀他的威风,闻言顿感荒唐“你放屁!”
“行了,魏国公不必咄咄逼人。陈寒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以后不许再这么擅自行事。”
皇上不痛不痒的申饬陈寒两句,就讲此事揭过。
江令仪垂眸,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
皇上如此倚重陈寒,不知道前世被他一剑了结之时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