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仪拿眼往他面上扫,却没看出端倪。
她试探着问“生气了?”
齐咎垂眼,把梅花糕放下,掏出帕子擦手“没有。”
将激荡的醋意强行平息下来,嗓音低沉道“想逗一逗你而已。”
江令仪素白指尖点了点齐咎隆起的眉头,道“别敷衍我。”
额间一凉,齐咎没接话,沉声道“你的手怎么这般冷?”
江令仪怔愣,今日较昨天确实冷些,收回手握了握,并不觉怎样,偏头道“我不冷。”
齐咎皱眉,明显不信她。
江令仪将手覆在他手上,玩笑说“安长自己试试?”
手背上的触感温凉,算不得有多冷,比起头一次牵手时却低了不少。
况且那日是在宫廷中,如今坐在屋子里倒更凉了。
齐咎道“我去屋外等你,添件衣裳吧。”
说罢起身想走,衣角被拽住,她仰面道“别躲我,安长,我们得谈谈。”
见她格外执拗,齐咎驻足片刻,还是道“你先添件衣服。”
江令仪取出披风披在身上,默默看他。
齐咎只得回身坐好,眸色幽深。
缄默片刻,启唇道“你记得徐小将军喜欢白鹤茶,却不知道我的喜好。”
他喉间一哽,艰难地呼了口气,继续说道“是因为更在意他,是不是?”
江令仪直视他道“你和他怎么能一样。”
眼前人面色苍白凝重。
江令仪目光落在他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接着道“你是我未来夫君,他是我兄长,没法比较。”
齐咎脑海空白一瞬,张了张口,梦呓般喃喃“未来夫君?”
“自然。”
江令仪眼见齐咎猛地回过神,面上腾地红透。
从耳到颈都烧起来,垂头以手扶额,想要挡住她的视线。
倒衬得她像个调戏良家的孟浪之人。
江令仪忍笑,拨了拨他的玄玉冠,漫不经心道“殿下不就是想听这个吗?怎么自己害羞上了?”
齐咎在她面前从没这么窘迫过,讨饶道“别再说了,玉言。”
江令仪轻声笑起来,齐咎坐立不安,落荒而逃。
她支着窗子看齐咎背影匆匆消失在院门处。
叫声未来夫君都能把人逼成这样,大婚的时候可怎么好。
当晚江夫人便来寻她,两个姑娘的口角早有人报到她耳朵里。
上世没有这么一出,知非去寻齐咎是在她及笄礼过后,但今生有玉枝挑唆就说不好了。
江令仪沉思片刻,未免生事,叫母亲在知非出门祭拜姨娘时派两个妈妈跟着。
齐咎年节前后都会去清隐寺祭拜亡母,江知非真想做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
转眼到姨娘忌日,江知非对着牌位长磕而下,再起身,声音颤抖“母亲。”
换做平时她绝不敢这样叫人。
今日昏了头,全身发颤“您从小教我不要和长姐争抢,但女儿头一回真心喜欢一个人。”
“让我争上一争吧,您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
说罢,嘱咐贴身的侍女独自回马车中等她,自己往寺庙深处去。
侍女回过话,安静立在马车外,半晌厢内传来一声叹息。
江令仪自马车下来,沉声道“两位妈妈跟我来吧。”
江知非脚步匆匆,背后早被浸湿,寒冬腊月里掌心盗汗。
寒风打在面上如刀割般疼,江知非拨开面上碎发,想起头一回见肃王就是在清隐寺中。
当日祭祀途中被几个小门户的拦下言语轻薄,肃王仿佛天神降世般出现救下她。
身姿颀长挺拔,面如冠玉,侧眼看过来时,瞳色漆黑,冷然无情。
江知非一眼望去,便再也没能忘掉。
肃王将她托付给偶然遇上的敬安公主,公主认出她是江家的女儿。
他一听就变了主意,非要同大长公主一道去江府。
那日父亲和江夫人都不在府中,是长姐出面招待两人。
旁的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长姐同大长公主谢个没完。
肃王静默如松,立在一旁,眉眼低垂仔细看了长姐好几眼,又如梦初醒般克制着移开目光。
自此之后江知非才发觉,无论大小宴会,凡长姐参加,肃王必到场。
凑到长姐面前,等她问上一句安,就心满意足。
只要再见他一面,
江知非呼吸急促,越走越急。
把话说出来就行,她不奢望别的,让她把话说出来就好。
江知非绕进门内,隐约见男子背影立在不远处,喉咙刚溢出两分嗓音,男子往旁一让,身前赫然站着长姐。
江知非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她求之不得的,从来都是长姐垂手可得之物。
江令仪带人遍寻不见江知非,索性直接找上齐咎,等她自己找来。
听见动静,她回身看过来,就见江知非面上冻得通红,发丝凌乱形容狼狈,眼底水光盈盈,有怨有恨。
“知非。”江令仪低声唤道。
肃王除却最初看过来的一眼,再没有瞧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