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五,赤日炎炎。
钦差仪仗浩浩荡荡进入太原府地界。
远远望去,一杆巨大的玄黄龙旗迎风招展,上面的金龙舞爪,彰显天家威严。
天子龙旗,唯有天子銮驾和钦差仪仗可用。
天子可用龙旗数十面,钦差只能用一面,办完差事回京还得交上去。
只此一面龙旗,足以代表其煊赫的权威。
马车内,周鉴探出脑袋,双目看了眼官道两旁的景色,说道:“进了太原府,一路上半个流寇也没有,倒也奇了。”
负责安保的王业泰催马过来,笑道:“若钦差仪仗在他们地界出事,岂不是要问责?他们可不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鉴点点头。
上次遇袭,他们是刚出直隶,过紫荆关入山西大同府,在大同府蔚州境内遭遇流寇袭击。
他怀疑有人暗中指使。
王业泰从逃跑的流贼中抓了几个衣服看起来干净些的,结果都不是贼首。
严加审问了几个俘虏,他们却是一问三不知。
只道是大头目命令,说钦差这里有大把银子,抢了就管饱。
那些大多是流民,为了口吃的,命都不要了。
周鉴将他们交由地方官府,继续出发。
姐夫只给了三个月时间,刨去来往赶路就得花大半个月。
八大晋商在山西经营多年,岂能没有准备?
此间已是进了太原府境内,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太原城只有几里路。
不多时,一骑飞来:“报钦差大人,山西布政使、按察使及太原知府等大人,已在接官亭外等候!”
王业泰嘿嘿一笑,道:“这帮家伙还挺热情的。”
周鉴并没有如何感动,这是官场上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而已。
来迎就对了。
不来反而是成心的,抱有敌意,应当重点关注。
钦差大臣来临,山西布政使王贤宗一大早便率领一干山西大小官员,在城外恭迎钦差一行。
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将接官事宜弄的花里胡哨。
不仅有两队迎接队伍,还有各种鼓手,号铳手,金旗手等,场面声势浩大。
钦差仪仗刚进入视野,他们便开始吹吹打打,如同迎亲队伍。
“下官山西布政使王贤宗,恭迎钦差大驾!”
山西布政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身形消瘦,似是身体不佳。
身为钦差,周鉴架子不小,面对山西众官的迎接,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钦差仪仗遇袭,山西布政使身为一省主官,难辞其咎。
周鉴没有当众责问,已然给了这老头天大的面子。
“钦差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一个身着四品官袍的胖子笑眯眯迎上来,却是太原知府范通。
“下官已经在知府衙门备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范知府年约四十,长得肥头大耳,只是长着一双三角形,给人一种阴险小人的感觉。
周鉴道:“本官来山西是为查案,你等不必如此客气。”
寒暄中,众人进了太原城。
城内十分干净,青石板主道上一尘不染,连个流民乞丐都没有。
面子工程干得不错,周鉴笑了笑,没有拆穿。
连天子脚下的京师都随处可见乞丐,太原城内竟看不到一个。
来到知府衙门。
但见大堂内摆满几桌丰盛的酒菜,几个娇滴滴的女子在一旁侍立。
外面还有一个戏班搭台表演,奏乐吹打。
“钦差大人请上座!”
布政使王贤宗身体不佳,由太原知府在前引路。
望着这排场及满桌山珍海味,周鉴皱了皱眉:“本官蒙圣上信赖,为钦差大臣巡视山西,有重任在身,岂能忙于宴乐交游?”
范知府忙道:“钦差大人说得是!”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对对对,钦差大人一路辛苦,可不能受累,此间都是山西特色吃食,望钦差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当地官员们对周鉴阿谀奉承,字里行间透露着恭维。
“也罢,先吃吧,下次莫要如此铺张浪费!”周鉴点了点头,正好肚子饿了。
该说的场面话已经说了,总不能饿着自己。
很快开席。
在钦差面前,开始众官有些拘谨。
待几杯酒敬完后,才逐渐放开,主动与周鉴说话,话里话外想要探知钦差此行目的。
他们隐隐知道钦差打着巡视山西的名义来查案,但具体查什么案子,不太清楚。
周鉴左顾而言他,干脆直接闭口不言,只顾吃菜。
八大晋商在山西经营百年,势力庞大,席间就有不少官员是他们的人。
言多必失,免得打草惊蛇,
“草民范永斗,敬钦差大人一杯。”
席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起身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