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庄府幽静如潭。
繁星点点,宛若庄玮心绪熠熠。
往事如昨,恍恍犹似就在眼前。
听方之玄说,他还在娘胎时,安松便已切脉断定,楚兰彤腹中怀有双生胎,而且都是男胎。
顾孟祯借着“双生子不易辨认”的由头,顺势提议,要将庄玮养在自己身边,庄瑞则留给方之玄夫妇抚养。
当时,方之玄刚从流放之地、回到盛京,立足未稳,即便不舍儿子,也不敢违逆圣意,只能点头应允。
谁料出生之后,两个儿子的长相、并不十分相像,就像普通的亲兄弟,很容易辨认。
方之玄本想借由回绝,把庄玮护在身边,却见顾孟祯抱着庄玮,感动得痛哭流涕,高声感慨:“庄叔父、母亲,你们看见了吗?庄族有后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顾孟祯与庄韶的母亲,早年跟随顾父私奔,为他生下了顾孟祯。
而后,德宗下旨赐婚,顾父不得已娶了别家女子,无奈带走了顾孟祯,辜负了她。
多年后,她嫁入庄府,虽非芳年,但是深受夫君宠爱,将近四十岁的年纪,生下了庄韶。
方之玄知晓,顾孟祯对庄父心存感激;更有亲眼所见,得知庄族中人,于流放途中,只有庄韶一人幸存,顾孟祯痛苦得满心自责。
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话:“当年顾族落难,你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而后庄族惨被流放,朕却无能为力。是朕害了庄叔父和母亲,是朕有负于庄族!”
直到庄玮出世,顾孟祯的愁容,终于舒然。
他亲自为庄玮洗净身子、穿上衣裳,从见到庄玮的第一面起,便一直抱在怀里。哪怕只是喂奶时的一小会儿分离,他也是焦灼踱步地等着,患得患失甚至担心乳母抱走孩子,便不还给他了。
方之玄看得出,他是真心疼爱玮儿,便默许入宫,没有借由留下儿子。
楚兰彤唯恐大儿子沦为质子,一开始,还恳求方之玄想办法,把玮儿要回来。后来,慢慢地,她便不担心了。
因为顾孟祯对庄玮的爱护,所有人皆是看在眼里,艳羡于心。
顾孟祯言而有信,亲自抚养庄玮,并没有将他交给任何一个妃子。
庄玮十岁之前,他几乎寸步不离,哪怕是上朝,也要带着玮儿。
记得庄玮尚在襁褓时,有一次陪同上朝,突然痛哭不止。
顾孟祯放下朝事,与十几位女爱卿谈论玮儿为何啼哭,还惊动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寻遍了方法,依旧不知原因。
最后,庄玮伸手而去,拨弄了几下顾孟祯头上所戴的龙冕,似是在说,他也要戴。
众位大臣见状,骤然落定无声,不敢言语。
顾孟祯丝毫不在意,取下龙冕,直接交给庄玮,还一并让人拿来一件龙袍,做为锦被,盖在庄玮身上。
见他不哭了,顾孟祯的唇际,唯有心满意足的笑容。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皇上竟能宠爱至此。
庄玮二十岁离宫,在那之前,所居宫殿,正是太子的长盛宫,足见顾孟祯对他寄予厚望。
除此之外,皇子公主们,若与庄玮有了冲突,顾孟祯亦是不由分说,一味只是袒护庄玮。
不管发生什么事,顾孟祯皆以庄玮为重,荣宠不衰。
庭院花香,陶醉而来。
忽听一阵犬吠,庄玮转眸而去,只见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猫,被一群恶犬欺负。
“留下那只小猫,赶走一众恶犬。”
吩咐罢,随从应声而去。
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想起十岁那年,他一如眼前的小猫,被同龄的皇子公主们欺负。
皇伯伯尤为疼他,久而久之,便引得皇子公主们怨怼忿懑,一起商量着,定要欺负回来。
他们借口出宫去逛集市,并派遣宫人,诚邀庄玮陪同。
宫人神色自然,庄玮还以为他们转了性子,意在修好,便应邀而去。
等到与他们相见,庄玮才发现不怀好意,奈何已经身在宫外。
孤掌难鸣,他们把庄玮带到一个深巷胡同里,确认四下安静无人之后,便要动手教训。
落拳未定,一个女孩拿着扫帚,从一家商铺的后门走了出来,本要回府,转眸见状,急急跑来,护在庄玮身前。
“住手!”
“你们何故打人?”
其中一位皇子厉声呵斥。
“大胆草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女孩举起扫帚,迎上他们的重拳。
“我管你们是谁?打人就是不对!”
“识相的话,就赶紧走,不然,我就要打抱不平了!”
就这样,她挥着扫帚,赶跑了一众皇子公主。
她没有留下姓名,只是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渐行渐远:“耽误了耽误了,大娘子快要回府了,万一发现湘竹苑脏乱,又该哭诉姑娘故意陷害,意在让人误以为她这个母亲,没给女儿安排清扫下人……”
听到她有急事,庄玮没有多言,只是莞然凝望她的背影,目送远去。
回宫之后,他派人暗访,得知那个女孩,就是宁国公府湘竹苑的侍女,名叫秋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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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怀好意的皇子公主,自然也会派人追查,庄玮及时封锁了消息,掩护秋璧。
皇子公主查不到,便盯上了他,只要他敢去宁国公府找人,秋璧的身份便会被他们发现。所以多年来,他刻意远离,没有打扰秋璧。
而后再见,便是跟宁云溪道歉时,秋璧直冲而来,护在主子身前,一如当年,英勇无比地护在他的身前,敢与皇子公主两相对立。
当时,他听说她成了高二姑娘。
她有了高族,做为依靠;他入仕八台,地位与以前已是大不相同。而今,就算那些皇子公主,查出当年的人,也不能轻动秋璧了。
原以为他们旧时恩情、有望续缘,奈何,他又听说,她与林暮早有婚约。
没了办法,他只能深藏回忆,默默记在心里。
怎料,他们的婚约取消了!
秋璧更是写了情书,表达心意。
如此一来,他便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星辰微光,幽然倾于他的笑颜之上。
“少年旧事,她还记得吗?”
“为何信中,只字未提呢?”
“而且这信,字迹有点像表姐,她是因为太过害羞,所以才请表姐代笔的吧?”
自言自语罢,便听下人通禀。
“禀大公子,密枢侍高大人求见。”
庄玮惊喜一笑。
“快请。”
“来人,为我梳头更衣。”
这么晚,她过来做什么?
这算是……幽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