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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爆炸。那是郑三牛一百五十多斤的肌肉、骨骼、脂肪和内脏从十楼掉下来砸在水泥砖块上的声音。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跳楼自杀所发出的声音如同煤气罐爆炸一样响亮。而这个人在这个世上所发出的最大的怒吼声,竟然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是的,郑三牛窝囊了二十来年,他的这一跃,似乎是用自己这辈子能发出最大的声响向世人宣示,虽然他进行了抗争,但是他失败了。所以,他把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给周围邻居的新春礼物,满地开花。
这些都是我听吴晓诚和原哥说的。若不是他们告诉我,我早已经忘了这件事。
过完了正月十五,吴晓诚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他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实话告诉了他,我说我现在无所事事。吴晓诚说,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上次见面比较匆忙,没好好聊聊。我看到吴晓诚的名字,便想到了我的初恋,我想从吴晓诚嘴里多知道一些吴晓夕的消息,于是我答应了他。
我记得我说过,拆迁之前,我们村里还都是平房的时候,吴晓诚和吴晓夕的家在村南,而我家在村北。拆迁的时候,先拆的南面,他们那边也是先搬到新建的楼房里的。所以,吴晓诚他们家拆迁分到的房子,并没有和我在同一小区,而是在我们小区南面,与我们相隔一条马路。
吴晓诚告诉我,他现在和他妈住在一起,不方便去他家,他说他也跟原哥打好招呼了,原哥要在自己家招待我们。
我去原哥家非常方便,只需要乘坐电梯到一楼,然后从楼头绕过去,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小花园和健身器材区域,走进对面楼的三单元,乘坐电梯到八楼即可。我知道,在隔壁单元的11楼,就是经常出现在我望远镜里的那个姑娘的居所。
我按照和吴晓诚约定的时间敲响了原哥家的门,给我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女人,我知道,这是原哥的媳妇儿。
原哥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并且把茶几上的红塔山烟盒和打火机推到我的面前,大大咧咧地说:“江乐,别客气啊,到哥们儿这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我谢了一声,顺从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吮。原哥招呼自己的媳妇儿坐在他边上,向我介绍:“江乐,这是我媳妇儿,你得叫嫂子。”
我站起,微笑着叫了一声“嫂子”。原嫂笑眯眯地让我坐下,我便重新坐了下来。
原哥指了指烟盒,让我给他推回去。我从自己兜里掏出玉溪,欠身递给了原哥,说:“抽我这个吧。”
原哥接过烟,翻看了一下,抽出一支,点燃后,把烟盒随手放在自己面前,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小子现在混整了啊,抽的烟都比我的好。”
“嗐,我也不懂好赖,瞎抽。”
“也是啊,你们家的房子和饭馆现在都归你了,偶尔吃点好的、抽点好的也没什么。”
我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原哥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猛地吸了一口烟,说:“我当初跟你嫂子办事儿的时候,也想请你来着,我都带着请柬去你们家的饭馆了,结果你爸你妈说你上学去了,没回家,我心想,那就请你爸你妈吧,嘿,结果你们家饭馆正忙着,他们老两口儿就给我随了礼,人却没来,我当时还想呢,等我忙完那阵,请你们一家吃个饭,但是一直就没腾出空来,结果没想到……嗐,都过去了,不说了不说了。”
“我都没听他们说过你结婚的事儿啊,你们什么时候办的事儿?”实际上,同一个村里发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因为我母亲不想与原家有何瓜葛,她只是以饭馆忙为借口,礼到人不到而已。我还听我母亲说,原哥的媳妇儿是他在外区上职高时的同学,而这个女孩的爸爸,以前曾经在原哥爸爸手底下混,原哥爸爸待女孩爸爸不薄,所以几乎没要什么彩礼,便把女儿嫁给了原哥。当然,这也是村里的长舌妇们在我家饭馆里和我妈闲聊时说出来的,真实性依然值得商榷。
“零七年秋天的时候,咱们这边刚搬进来没多久,我这边简单装修了一下,我跟你嫂子就赶紧把事儿给办了。”
“平时我上学,也不怎么在家,要不然怎么也得过来祝贺原哥和嫂子一下。”我假模假式地客气着。
原哥把烟揿灭在烟灰缸中,翘起二郎腿,往沙发上一靠,说:“咱们都是兄弟,你跟我就别客气了,一会儿让你嫂子给你露两手……不瞒你说,你嫂子做饭的手艺真是绝了,(原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看我现在的肚子都起来了……你嫂子的肚子还没大呢,我的先大了。”
原嫂羞赧地拍了一下原哥,原哥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起来,我只得跟着尴尬地也笑了笑。
这时,门铃响了,原嫂站起,走到门边,打开了它。吴晓诚快速地叫了一声“嫂子”,然后走了进来,摘下帽子,拉下外套拉锁,冲我扬了扬头,又对着原哥叫了一声“原哥”。
我也冲吴晓诚扬了扬头,他坐在我的边上,看到茶几上的两盒烟,丝毫没有犹豫,欠身从原哥面前拿过玉溪烟盒,毫不客气地抽出一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你丫倒是不客气,”原哥笑着看着吴晓诚,说,“这是人家江乐的烟。”
吴晓诚看了我一眼,说:“都是哥们儿,客套的话就显得外道了,是不是,江乐?”
我说:“是的,咱们都是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