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心中有事,很早就醒了。我早上八点半出门的时候,许萱的屋门还关着。
那张违停罚单,让我彻夜难眠。对于一个坚持遵纪守法的人来说,但凡在生活中犯下一点错误,便会心神不宁,总是想着要第一时间去解决问题。
我那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违章,不知道从哪去交罚款。我只记得,我在公交驾校学车的时候,里面有一所京南车辆管理所,那里每天都人头攒动。驾校门口有很多“分贩子”,他们厚着脸皮,向路人收购或者兜售驾驶执照上面的分数,赚取其中的差价,干着违法的勾当,用以谋生。
我刚把车停在停车场,就有人过来敲我的玻璃。我摇下窗户,一个剃着光头、带着大金链子、穿着盗版耐克t恤、胳膊上纹着丑陋的刺青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具有某个地区特点的方言,问我:“兄弟,买分儿吗?”
我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我听成了“买粉儿吗”。我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犯罪分子怎么能够如此嚣张?后来他又解释了一遍,我如释重负,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告诉光头金链纹身男:“不用,我就交个罚款,不扣分。”
光头金链纹身男没有放过我,他紧接着又问:“那你卖分吗?”
我下了车,一边往车管所方向走一边说:“我不买也不卖。”
他紧跟着我,锲而不舍,说:“反正到了一年又有12分了,留着也是浪费。”
我放缓脚步,问:“多少钱一分?”
他见有门儿,扬了扬眉说:“五十。”
我问:“我要买呢?”
他说:“你不是不买吗?”
我说:“我就问问。”
他说:“不买别问……你到底卖不卖?”
我说:“我不卖。”
他说:“操你妈的,耍我呢?”
我没还嘴,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同伙,于是不再理他,快步走向车管所。他在我身后大声骂了一句“傻逼”,同时,我在前面小声嘟囔了一句“傻逼”。就这样,我们两个“傻逼”在互骂中分别。
我拿了号,发现前面还有数十人,而且每个窗口办起业务来十分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我走出了大厅,站在树荫下,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我眺望着刚才那个光头男,他已经缠上了一对夫妇,那对夫妇殷切地与他交谈,他们之间似乎即将达成交易。
“嘿,给我来根儿烟。”有人忽然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在我耳边大声说,把我吓得一哆嗦。
我回过头,发现是吴晓诚,他正咧着自己的大嘴,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大爷,你丫吓我一跳。”我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
他抽出三支,一支叼在嘴上,另外两支别在耳朵上。点燃后,他问我:“你丫干嘛来了?”
“交罚款来了,违章停车。”
“那你来这儿干嘛?找个交通支队不就完了吗,非他妈上这儿排队来?”
“我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办呀,第一次违章。”
“操,你丫给我打个电话呀,真他妈不拿我当哥们儿。”吴晓诚弹弹烟灰,轻蔑地说。
“你干嘛来了?”我问。
吴晓诚抬起下巴,对着墙角的一对看起来像是父子的人扬了扬,说:“刚倒出去一辆车,带人家过来办过户……哎,你要分儿吗?”
“你丫怎么还卖分儿呀……多少钱一分儿?”
“咱俩这关系,一百。”
“真他妈黑,刚才有个家伙收分的,才给五十,一扭头就他妈挣一半儿啊。”
“操,一百算是便宜的啦,熟人才这个价呢,他们一般都卖一百五,有的更黑,要是看你是开好车的,卖你两百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钱可真好赚啊。”
“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哎,你多少号?”我问吴晓诚。
“快到我了,再有七八个号吧。”
“那我从你这加个塞儿吧,”我把自己手里的号拿给他看了看,“要不然我得等到中午去了。”
“行,一会儿把车本儿和钱给我,我一起给你办了。”
“够意思。”
很快就到吴晓诚了,他要走我的行驶证和驾驶证,并且拿走了二百块钱,带着那对父子模样的人走到窗口处。我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看着。罚款很快就交完了,他们的业务还没有办完。吴晓诚回头叫我过去,把行驶证和驾驶证还给我了。我谢过他,说让他先忙着,我先回去了。吴晓诚叫住我,说,你丫先别走,等我一会儿,把我也捎回去,我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直接回家了。我不好拒绝,毕竟他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我说,那我去外面抽根儿烟。
一支烟没抽完,我的手机便响了,许萱打来的。
“喂,你去哪儿了?”我听许萱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怎么了?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这几天上班太累了?”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关心地询问她。
“嗯,这两天喝水少,昨天睡得又晚,有点儿上火了,我一会儿去倒杯水喝……你在哪儿呢?”
“我在车管所呢,昨天在马路边上停车违章了,今天过来交个罚款。”
“哦,行吧,那你中午回来吗?”
“应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