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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寻觅江小晨这件事情上,并不怎么顺利。接连几个晚上,我都会到急诊转一圈,没有一次遇到她。很奇怪,当我被动去医院的时候,总能遇到她,可是当我开始主动寻找她的时候,她就像是在跟我捉迷藏一样,消失不见了。我觉得,也许我们之间可能没那么大的缘分。
四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我开着车在路上闲逛,倍感无聊,又想起了那个可爱的斗鸡眼小护士。我决定,最后一次去医院急诊看看,如果再遇不到她,我便不会再主动去找她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把车停在停车场后,我从车里走了出来。四月中旬的夜晚,空气清鲜凉爽,一股万物新生的气味顺着我的鼻子流了进来,夹杂着淡淡的来苏水味,让我觉得十分沁人心脾。据我所知,有不少人都很反感医院的那股刺鼻的来苏水味,但是我却对那种味道情有独钟。我喜欢许多特殊的味道,比如我小时候的才有的那种含铅汽油,经过汽车发动机的燃烧后,含苯的芳香烃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那时我很喜欢站在马路边上闻飞驰而过的卡车尾气,后来汽油改良了,品质提升了,但是那种有毒的香味却没有了。同样的,对于来苏水味也是一样,我喜欢那种刺激醒脑的感觉。
门诊楼的角落里还堆积着不少杨絮,它们会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再次飞上天,钻进每个人的鼻孔。我很想掏出打火机,一把火燎了它们。我小时候很喜欢干这事,那会儿都是原铁路等一伙儿大孩子带着我们用火柴点燃堆积的杨絮。杨絮十分易燃,沾上点火星儿便会如同赤壁之战的曹军一样,迅速引燃周边的一切事物,为此,我小时候没少挨揍。也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的父母不让我和原铁路等坏孩子们一起玩耍。
我嗅着春季夜晚的清爽和来苏水的刺鼻气味,努力抑制着点燃杨絮的冲动,终于走到了急诊。门口的保安正百无聊赖地闲逛,我侧着头,躲开他的视线,迅速走进急诊。
今天夜里的急诊有些忙碌,我通过一群在楼道里交谈的人群得知,应该是一起急性食物中毒事件,一次家庭聚会中的数人同时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不过似乎已经得到了紧急救治,根据症状轻重或坐或躺,手臂上扎着输液针。他们没有中毒的家属们还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可能导致这个情况的菜肴,并且神情轻松地咒骂着菜市场的小贩。
我在楼道里遛了两圈,探头看了看输液室和注射室,依然没有发现斗鸡眼的身影。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来这里了,索性多呆一会儿吧,万一我要是刚一走,斗鸡眼就来了呢。
我孤零零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睛始终看向楼道一侧的注射室。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希望也被一点点磨灭。我想,也许只有触发被动进医院的技能,我们的缘分才会继续。除了霍晓莹以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想要和一个姑娘相识,没想到现实这么速度就打了我的脸,让我不能得逞。
我很失落,决定还是放弃为好。
我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沿着急诊楼道往外走,我想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去找陆斌自嘲一番。
走到急诊门口拐弯处的时候,有三个人急匆匆地转了过来,差点与我撞上,幸亏我反应迅速,躲开了。那三个人是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年轻的姑娘,从长相上来看,他们大概是一家三口。其中的那个姑娘半举着胳膊,一些斑驳的血迹渗过她小臂处的白衬衫,她的父母表情十分焦急,即使差点与我相撞也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歉意,对我似乎视而不见,而是寻找着身穿白衣的医生或者护士。我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们。实际上,我并不是关心这几个差点与我相撞的人,而是利用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情拖延时间,好给自己一个延缓离开医院的理由。
中年男人跑去问询台,一边指着受伤的姑娘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个中年女人则大声问姑娘:“她今天上班吗?”
姑娘说:“她已经不在急诊了,上个月底就调病房去了,不过她今天值班,我刚才给她打电话了,她说等我到了医院给她打个电话……我现在就给她打。”
中年男人走了回来,说:“赶紧先去处置一下吧,我挂了号了。”
姑娘拨通了电话,迅速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拐进了急诊楼道。
我缓缓地走出急诊,有些不舍,在离急诊门口五六米的地方停下来脚步,回头看着门口上方亮着的“急诊”两个字的灯牌,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标准的黑体。我掏出烟盒,在黑暗中侧身背着风,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回头紧紧盯着“急诊”两个字。我想,急诊是救治紧急病人的,而我现在所患的孤独症,并不是急诊范畴之内的病症,所以,我来急诊寻求治病的良方,看来是个错误。
很快的,我顶着风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丢到了地上,用力踩灭了它,掏出车钥匙,叹了口气,轻轻抛了抛,自言自语道:“还是别他妈费劲了,老老实实回家睡大觉吧。”
从急诊通往停车场的小路上,太阳能灯的光线昏暗,似乎连它们自己脚下都很难照亮,还不如几只萤火虫发出的光管用呢。我很费解,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明这种太阳能灯,它们不能为人们带来实用的光明,根本就对不起制作它们所需要的材料。我踏着步,缓慢地在这些似有似无的光中行走。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