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减用度后,京西庄子上的老人们果然闹起来了。
他们当中很多人常年吃药,现在银子少了,药自然也就跟不上了。
没过几日,就有人熬不住了,十几个人吵吵嚷嚷地闹到了王府门前。
“杀千刀的,我们跟着老王爷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这群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叫老夫人出来,让她说清楚,是不是老王爷嫌我们是累赘,下令不管我们死活了?”
“如果真的是老王爷吩咐的,我们这就走,去城门楼上吊死自己!”
陈管家被一群人闹得没了法子,只好拿出萧云汐的名头镇场子,喊道:“各位军爷,这都是郡主做的主,我就是听吩咐办事儿的。”
“你放屁!郡主向来体恤我们,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发赏银,冬天还会额外给我们添置棉衣...”
“这府里,就郡主是明事理讲情义的人,你要是再说郡主的不是,老子就打得你婆娘都认不出来!”
陈管家的头都大了,看他们越闹越凶,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只好拉着闹得最凶的张三,悄声说道:“确实和郡主没关系,是世子吩咐的。他要养府里新来的林家表小姐,只能消减他处的用度...”
“出嫁从夫,郡主也是没法子,她心里再向着你们,也不好明着和世子对着来。”
“你也知道,自成婚以来,世子对郡主从没有过好脸色,还是体谅一下郡主的难处吧。”
张三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失去理智。
“哪里冒出个小娼妇?还什么林家表小姐!从老王爷到世子,陆家祖宗八代就没有姓林的亲戚!”
旁边有人知道六年前陆靖廷闹得笑话,一听张三的喝骂,立马就反应过来,这林家表小姐,就是当年爬床的丫鬟林婉儿。
“妈了个巴子的,为了个爬床贱婢就要让我们这些和老王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喝不起药,真是老子好汉儿狗熊!”
“咱们写封血书,交到京兆尹去,再去城门楼上吊死自己个儿!”
陈管家头都大了。
“各位军爷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请进去喝杯茶,我去请老夫人,可好?”
看着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陈管家怕影响太大,就先把这些人连哄带骗地弄到了前院。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林婉儿一脸焦急地跑进寿安堂。
“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老夫人现在看着林婉儿就膈应。
林婉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老夫人,您快给泽哥儿请个大夫看看吧,前两天他手腕痛得不得了,都拿不起筷子了,今早更是说头晕胸闷,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来床了!”
这可把老夫人惊到了,她就是再不喜欢泽哥儿,那也是她第一个重孙,虽然是庶出的。
老夫人忙吩咐李嬷嬷过去看看。
李嬷嬷一路小跑,不到一刻钟,回来禀道:“泽哥儿一直躺在床上,嘴里叫着头疼、肚子疼,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快!快去请大夫,多请几个!”
“老奴省得!”
林婉儿哭得凄凄惨惨的,“老夫人,泽哥儿自小到大,身体壮得跟个牛犊儿似的,从没生过病,莫非...”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莫非什么?闭紧你的嘴,就是泽哥儿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是你这个亲娘下去陪着他!”
林娃儿吓得一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转头吩咐鸳鸯把泽哥儿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小丫鬟、婆子和小厮全叫了过来,亲自审问:“泽哥儿怎么会突然就病了?是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尽心,夜里着了凉?”
一众奴才吓得腿软,不停地磕头,“奴婢(小的)不敢!”
“那他到底是怎么病的?思琪,你说!”
思琪用力磕了个头,哽咽道:“老夫人,奴婢自从奉王妃之命去服侍泽哥儿,一直尽心尽力,日日值夜,从未间断。”
跪在思琪后边的小厮小声说道:“....哥儿大概是太累了...”
“什么?!累倒了?他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干什么能累倒了?!”
老夫人不相信,不就是跟着萧云汐读书识字吗?能有多累?
林娃儿眼里闪过一丝快意,朝着老夫人深深一拜,说道:“老夫人,求您做主。”
“你又想说什么?!”老夫非常不耐烦地人看了她一眼。
林婉儿抬起头,看着老夫人,“泽哥儿说,郡主每日让他们在手腕上绑沙袋,不停地写横竖撇捺,一写就是一个时辰!”
老夫人震惊了,脱口而出,“手腕上绑石头?!开蒙不都是学《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东西吗?”
老夫人的娘家,祖上是开镖局的,后来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得封伯侯,勉强算是武将世家吧。
她自己也就识得几个字,能看看账册什么的,连礼仪规矩,都是后来请宫里嬷嬷私下教的。
林婉儿看着老夫人震惊的样子,心里畅快极了,“老夫人,婉儿可从未听过有先生这样教学生写字的法子。”
老夫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不悦道:“你自小在府里做奴婢,大字都不认几个,能有什么见识?!”
林婉儿一噎,尴尬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