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呼吸沉重而急促,手心里有些湿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举起来扶住她歪着的脑袋,掌心托着她的脸颊时,周身不由自主的跟着微颤。
萧珩心道:原来小姑娘竟是同自己一样,原来她也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来。
他声音有些沉重的唤了一声:“妃儿”。
十六听到他如上一世那般唤自己,压抑着的情感又开始逐渐升温发酵,闭着眼用脸颊在他掌中轻轻的磨蹭着,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萧珩用拇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十六感受到自他掌心中传出的温度,突然喉头一哽,回忆涌上心头,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萧珩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发顶。
察觉到他的动作,十六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眸中水雾四起,看着他自顾自言语道:“也只有在这梦里,我才能放纵一下自己。我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但我就是不想走出来”……
她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看着萧珩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道:“初识梦境的你,我万般流连。回望现实的你,我思绪万千。我开始沉迷于梦,不辨真假,不愿醒来……我多想能在梦境里停留,为何没有归期?为何没有奇迹?为何独留我一人”?
面对她这字字诛心的声讨,萧珩只觉得语塞,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等不到萧珩的回答,顿了顿她又道:“我时常在想: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会醉倒在怎样的人面前,我在想:我这快刀斩红线,抛下过往舍弃一切,新妆上阵赶赴下一场风花雪月前,可还算是如你愿”?
萧珩看着她这悲痛哀伤的模样,心头宛如无数尖锐的针一股脑的往心口上刺,眼尾开始泛红。
十六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开始往下淌,却依旧执拗的盯着他,眉头微蹙再次开口道:“日后你许她人情长,可否会记得曾经亏欠我的旧时光”?
因着哽咽,她话语开始断断续续,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她闭上眼缓了一下情绪,随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户边,接着道:“你来时携带风雨,我无处可避。你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你就站在那里,可这辈子却再也与我无关了啊”……
说完后她望着窗户不再言语,只有泪水不断的从她眼中流下……
萧珩被这一声声的质问直击灵魂,被她这哀伤的神色与话语刺痛着喉梗,悲痛仿佛要从胸腔中漫溢出来,雾气逐渐在眸底凝聚成水,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疼的厉害。躬身往前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嗓音低哑的唤了一声“妃儿”。
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背,一只手放于她后脑勺处轻抚着她的发,顿了顿做了几个深呼吸,声音沙哑道:“世人说我离经叛道,说我残暴无情,提及时把我当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比作那随意索人性命的阎罗,虽敬却也远之。可我自问无愧于天地道义,无愧于忠孝节义,上下两世唯负你一人。我能将天下苍生护于羽翼下,却没能将你妥善安放,独欠你一世惊鸿。筹谋划策十余载,机关算尽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将你困在我编织的牢笼里以为能护其周全,可伤你最深的那个人却是我自己。上一世亏欠你太多太多,多到我没法去计算,多到每每想起时恨不得违背诺言颠覆了这天下”……
萧珩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他停顿了几个呼吸,抱着怀中人的手又收紧了些许,再次开口道:“妃儿,让我用余生来偿还好不好?这一世换我来追随迁就你好不好?给机会我弥补上一世欠你的旧时光,让我做你的铠甲护你周全,让我做你的避风港替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他像在诉说又似是在祈求,眉头紧蹙,红涩的双眼满蕴哀求,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有一种又苦、又辣、像火一样烫人的气体郁结了他的喉头,一滴眼泪如同陨落的流星般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十六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话,刚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可听到他提及上一世,听到他后面那几近哀求的话语,哽咽着嗓音终于呜咽出了声,哀痛的哭声听着格外的令人心疼。
她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哭着抓住萧珩胸口的衣襟,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释放压抑着的情绪,仿佛要将曾经吞咽过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抽抽噎噎的隐忍十分惹人怜爱,仿若易碎的琉璃,脆弱而无助……
萧珩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的背,缓了好一会,声音带着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过于自负,亲手将你推开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亲眼看着你在面前消失却无能为力,我怨恨自己的无能与瞻前顾后”。
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幸得上天垂怜,能再次将你归还于我跟前,这一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宁负天下人也绝不再委屈你半分,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努力让自己强大到让你无后顾之忧,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多少个午夜梦回被她浑身血淋淋的模样惊醒,反复循环的看着她一次次从自己眼前消失,看着她呼唤无果时那绝望的眼神……每每醒来后都久久不能释怀,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拿着钝刀在心口处来回剐蹭切割,连呼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