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这不急不缓的语气,带着作壁上观的懒散与闲逸,可那字字铿锵的发言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从她方才沉默不语的任人搬弄挑衅,到现在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态度前后的反差就像是矛盾的结合体。
两个极端明明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可从她身上展现出来时,又没有一丝违和感。
众人暗道: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董岚被这句话怼的够呛,也证实了她心中所想。暗骂一声晦气,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才会撞见这个平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出了名的、护短的主儿……
她手掌紧握成拳,涂满蔻丹的长指甲随着她收紧的拳头开始歪扭。心里那口气被堵的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还是无处讨说法的那种。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方才自己还言之凿凿的撂了话,今日定要将人带走。
若此时退缩的话,别人还未伸手呢,自己岂不是先打了自个儿的脸?
再转念一想,这是南御都城自己的地盘,可不是大齐京都她的老巢。难不成自己这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还压不过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强龙吗?笑话……
思及此,她嘴角一勾,顿时又充满了自信。抬头看向台上的十六,装傻道:“护短?这里是南御都城,天子脚下百官云集之地,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角色,不问缘由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护短?目无尊卑藐视皇威,该当何罪?下次要当出头鸟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十六慢悠悠的从萧珩身后踱步而出,语速依旧不徐不缓,语气始终平静空灵。接话道:“本阁主做事一向随心情,想护住谁自有我的方式方法。你们兴师动众在我的门店滋事,现在还要带走我的人,真当这里是你董府后院?目无尊卑藐视皇威?那又是谁教的礼仪法度让你出来为非作歹?谁给的自信与脸面让你觉得我会惯着尔等”?
说着抬脚往唱台边沿走,对上董岚的视线,斩钉截铁道:“今日别说你们姐弟几人,就算是董焕存亲自来,本阁主的人,你们也带不走”。
在十六那声自称“本阁主”后,台下众人仿若炸开了锅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恍然大悟道:能将护短说的这么霸气侧漏清新脱俗,除了传闻中那极其爱惜羽毛、护犊子的“财神爷”,还有谁敢用这种狂妄的语气怼人?
先前表演时,台上台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加上她是花旦子的装扮,脸上涂着浓厚的彩墨,众人只能勉强看到她的全貌,对于细节方面全然模糊。
传言六阁主是个冰山美人,正言厉色不苟言笑,在外时头面永远有轻纱面罩遮掩,旁人就算与她正面相对也难窥探其分毫。
迄今为止也就听说她年前在大齐的宫宴上露过真容。而后容貌被坊间传的如仙似神、似花如画……
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她那一头如瀑的银丝,也是用来识别她真实身份最好的方法。因为坊间至今未传出有相同发色、且还长的那般惊为天人的女子。
此刻她就站在唱台最外围的边沿上,距离近了众人才勉强看清她的轮廓与装扮上的微小破绽。
红白相间的彩墨在她脸上就像覆盖了一层薄纱,真容若隐若现。红黑颜料交错间晕染了她的眉眼,神情不怒自威。
说话时那事不关己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有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却说出那般夹枪带棍的话语。刚柔并济的两个极端,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那高耸的发髻上插满了珠翠钗簪,但若仔细瞧,还是能看到隐在鬓角处的缕缕银丝。
所以她头上的发髻应是戴的假发套,若她也是青丝,这般精密的装扮是看不出破绽的,但她那一头银丝何其显眼,黑白是两个极端的颜色,两相交错最难将其隐蔽。
但她在台上那么长时间,竟没让人瞧出瑕疵,也着实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此刻若不是她自爆身份,谁又能想到那远近闻名、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六阁主”,竟能屈尊于这小小的舞台上为今日的看客们弹唱。
众人感叹:天爷哎,竟能亲眼目睹她的真容,亲耳听闻赏阅她的才艺。难怪觉得今日的演出如此与众不同,原来真的是有她这个高人在控场。
这银子花的,啧啧……一个字:值。
今日在场的诸位,何其幸运啊……
董岚被十六一而再的轻狂发言气的几乎面目扭曲,她上前几步,怒斥道:“大胆,竟敢无视官威法度,你一介无任何品级封号在身的商贾,竟敢口出狂言讥讽踩低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随即转头朝自家弟弟怒吼:“智远,你是被鬼迷心窍了不成”?说着伸手指向十六:“还不将她……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她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即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方才举着的那只手已经无力的垂在身侧,弓着身子用另一只手紧捂着脖子,点点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溢出。
身后的周源眼疾手快的立马上前搂住她的腰身,另一旁与之同行的妇人见状也急忙上前搀扶,董岚这才堪堪稳住摇晃的身形。
萧珩抬脚往十六站着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