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住处
院子里,十六仰躺在躺椅上,腹部盖着一张薄褥,金灿灿的阳光自上方倾斜下来,被层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望着上方那随风摇曳的桃枝,视线仿佛被定格住了。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若寒冰一言不发,许是心中装满了太多的世故与忧愁,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冷漠,仿若那断了线没有生机的木偶。
一旁石桌前坐着的两个小丫头,手上在剥着核桃仁。
进宝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躺椅上的人,不断的用眼神询问对面的招财,招财则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安静等待便可。
其实俩人心里都清楚眼前人为何是这般模样,外人只觉她性格孤僻,尘世的喧嚣好似入不了她的眼。
其实不然,反而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无处宣泄,无人可诉,久而久之就变得沉默寡言。
招财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不忍看她行尸走肉却又别无他法,脸上头一回出现了无奈的神色。
进宝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随风飘走了。
萧珩与十六的住处,隔了一座占地面积较大的老宅。
十六在中间,左边住的慕辰,与她仅有一墙之隔。
右边的萧珩隔了一座宅子,先前他还为此不满过,嘟嘟囔囔姓慕的都能与十六那般零距离,吵嚷着要住进那座大门紧闭的老宅。
墨玉墨羽进去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宗室祠堂,且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里面自大堂至各个院落厢房,层层叠叠的摆满了灵位木牌。
这种布景一般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会用,将祖辈所有亡灵聚集到一处,然后根据辈分分布院落。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祭拜,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让祖先们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热热闹闹的即使到了下边也不会孤单,子孙后代祭拜的时候也能欢聚一堂,他们觉得这是另一种阖家团圆的方式。
墨玉墨羽出来禀告的时候,萧珩还曾执拗的坚持己见。
后面随行的北笙说自己家乡的传言:不能强占这些亡灵的魂归处,否则他们夜里无处归栖时,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萧珩自问自己手下亡魂无数,这些年便是从那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并不惧这些神灵鬼怪,但被那句“身边人”触动了,让他有所犹豫。
父皇母妃早已离世,剩下的那些打着幌子被称为亲人的豺狼虎豹,一直以来都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
他实力稳固后,选择将自己高高挂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着能等来归人。
这些年他独来独往,风里来雨里去的无人问津,早已习惯。
他日盼夜盼苦等多年的人,现在回来了。如今这世上,能被他称作“身边人”的人,只有一人。
被天下人称为活阎王,他置之不理,被世人视作修罗鬼刹,他反而觉得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即使自己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也无所谓。
但她在的那些年,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每次都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在大齐的赈灾济贫,在南御供给粮草军饷,明里暗地的所到之处皆有她的善举。
萧珩觉得这般纯净圣洁的人,不应让俗世尘埃沾染于她身,六界三道须无过。此番就当是为自己减轻些罪孽,给她积攒福报。
因此咬牙做出了退让,也因自己此番被压一头而心生不满,于是慕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总有忙不完的军务,审不完的作战计划……
墨羽“咻~”的一下自屋顶上方一跃而下。
进宝吓了一跳,还好是白天,能看清他的脸,这才止住了叫喊声。
招财手中捏着一个核桃,正准备朝他的方向掷去,看清来人是谁后,及时收住了手。
只有十六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做任何反应。
墨羽站定后立马朝她所在的地方走,嘴里边喊着:“王妃,王爷醒不过来,请您过去瞧瞧”。
十六闻言睫毛轻颤了一下,眸底一片深沉,只是面上仍旧不做反应。
墨羽急了,以为她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王爷醒不过来,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十六收回视线,转头疑惑道:“鲛珠未能解他身上的毒”?
墨羽见她终于有反应,急促道:“王爷身上的毒解了,可他不愿醒来,跟没解也无区别”。
十六不明所以,再次开口:“他为何不愿醒来”?
墨羽像吐豆子般接话:“尊者说王爷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心结已被他系成了死结,他画地为牢将自己锁困住了。说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爷的心结是您,还请您过府探望照看一二”。
十六闻言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墨羽以为她是不愿前往,当即撩开衣袍单膝跪地拱手道:“六阁主、王妃、夫人,属下求您,求您过去看一眼王爷,求您不要舍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