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赐又看了一眼房间,压低声音说:“小风他,他诈尸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你说呢?”
狗剩一下子站了起来,吃惊道:“你是说小风他……”
话没说完,李天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道:“嘘!你要死啊,小声点。”
狗剩脖子一缩,重新坐下,小声问道:“你是说小风真的变成鬼了?”
李天赐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解释好,随口说道:“也,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是厉鬼还是恶鬼?”
还没等李天赐说话,狗剩挠挠头再道:“不对啊,老人说鬼都是无形的,小风应该算是僵尸才对吧?也不对,哎,兄弟,你说……”
李天赐一巴掌糊了过去,没好气道:“你他妈的灵异小说看多了吧?”
狗剩有个优点,挨了打从不还手。
叼在嘴里的烟卷被打掉了,他又重新点起一支。
狗剩烟瘾特别大,抽得满身都是烟气味,也有可能不要钱的烟卷,不抽白不抽。
“兄弟,你知道小风在哪里吗?”
李天赐摇了摇头。
“那,那你怎么答应兰菊婶子了?”
李天赐沉吟道:“小风见不得光,他现在肯定是躲起来了。”
闻言,狗剩警惕的四下望去。
李天赐敲了敲桌子:“瞧把你吓得,胆子还没针眼大呢。”
狗剩打肿脸充胖子说:“谁害怕了,才没有呢。”
李天赐没理他,自语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小风在哪里?看来只有等到晚上再说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
李天赐问:“聊点别的,说说你的事。”
估计狗剩也是憋了很久,直接就打开了话匣子,来了个不吐不快,一口一句老叫驴的数落着村长何有荣的斑斑劣迹。
狗剩官名何继祖,家中就他一个人,形影相吊,孑然一身。
早些年倒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狗剩的烦心事来了。
他今年二十二了,用现在的眼光看并不算大,还很年轻,可在当时那个年代,在农村就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
眼看着同龄人一个一个全都成家立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狗剩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可就是没有人给狗剩牵线搭桥,张罗终身大事。
人都是势利眼,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家太穷了,穷的就只剩下墙了。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痛定思痛,我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话从狗剩嘴里说出来,激昂慷慨,可李天赐一句话将他打回了原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狗剩都快哭了,哭丧着脸说:“我上北京,创东北,下南京,走上海,想挂搭个媳妇,可谁知根本不是那样,那帮骚货,就跟野猫似的,只认钱,谁的钱多就跟谁好。”
人们常说猫是奸臣,说的是只要吃得好,猫随时可以背叛原来的主人。狗剩用野猫来比喻那些贪图虚荣的女人,倒也贴切。
刚才给何有荣泡的茶水,他没顾得上喝,现在水温正好,李天赐端起老式白瓷口带蓝道的茶碗喝了一口,问道:“然后呢?”
“成功没有捷径,我决定脚踏实地,先把自家的老屋翻盖一下,也算是个门面。”
话锋一转,狗剩咬着牙继续说道:“都是何有荣这个老叫驴从中作梗,要不然我的三间平房都盖好了,说不定媳妇也娶进门了。”
李天赐疑惑道:“你盖你的房子,娶你的媳妇,跟他有什么关系?”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改善社员的居住条件,享受改革开放的时代红利,当地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帮扶措施,其中有一项就是针对房屋改建的。
文件规定:自有房屋原址改建,凡土木结构改建砖混结构,符合条件每户可享受补贴人民币30000元整,且一次性拨付。
李天赐说:“这事我听说过,好事啊!”
狗剩叹了口气,解释道:“兄弟,你有所不知,经是好经,让老叫驴这个癞和尚给念歪了。”
何有荣这只苍蝇背离了理想初心,利用手中权力,明目张胆的贪腐,几乎到了明抢的地步。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狗剩,狗剩家的条件符合要求,可以申请30000元的补助,不过得有个条件。
“兄弟,你知道老叫驴的条件是什么吗?”
“管他呢,答应他钱不就到手了,多简单的事?”
“哎呦,你说得简单,那老叫驴张嘴就要一万八,一个子都不让。”
闻言,李天赐“噗”的一声,将一口茶水喷到了狗剩脸上,吃惊道:“什么?一万八,他拿大头,你那小头,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狗剩越说越生气,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李天赐也愤愤不平的说:“到相关部门举报狗日的。”
狗剩使劲使劲搓了搓脸,长叹一声:“现在是实名举报,要是搬不倒老叫驴,这何家庄可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李天赐咬牙骂道:“他妈的,难道就治不了他?”
狗剩释然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晚几年娶媳妇,再带个娃,我还省事了呢。”
李天赐苦笑摇头:“你还真想得开。”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
想到晚上王小风一旦出现,场面可能很难控制,李天赐心里便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让把式李来稳定局面,就拨通了灵仙棺材铺的座机号码,却一直无人接听。
“该死的师傅,一辈子就会打做棺材,不会用手机,也不买手机,座机还打不通,真耽误事。”
一阵埋怨之后,李天赐又嘀咕道:“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计议已定,他向门口走去,几个小青年立刻拦住了去路,踮脚抖腿,极尽轻蔑之色。
一人问道:“干什么去?”
李天赐不答,冷声道:“好狗不当道,滚开。”
那人嘬了嘬牙花子,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我、说、好……”
李天赐一字一顿正说着,狗剩开腔打断了他,低眉顺气地回话:“哥几个,别生气,我们就是想出去走走,算了,不去了,不去了。”
言毕,使劲将李天赐给拉了回去。
“狗哥,你怎么这么怂呢?”
“兄弟,你听我的,别跟他们计较。”
李天赐瞪着狗剩,问道:“你跟我一起,是不是怕一旦动起手来,对你不利,那补助款就彻底没戏了?”
闻言,狗剩显得有些慌张,“啊”了一声,解释道:“没有,看你说的,我不是那样人,不是有句话嘛,敬君子方显有德,怕小人不算无能。”
李天赐竟无言以对。
很快,天黑了。
说来也怪,“忽”的一声,院子里扬起一阵尘土,起了一股邪风。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