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熟悉的狗叫声传来。
“踏雪,我在这里。”
呼吸之间,一个黑影闪动,踏雪飞驰而来,摇着尾巴用温热的舌头在李天赐脸上舔了几下。
“天赐!”
月光下,把式李一张老脸阴晴不定,冷冷喊了一声。
李天赐推开踏雪,起身走了过去。
“师傅,你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把式李抬手就打,甩了李天赐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把他打了一个趔趄,嘴角渗出了血迹。
“我问你送棺是否顺利,你若如实相告,及早采取对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李天赐回了一嘴:“我也不想啊。”
“日你妈,你还有理了。”
把式李是个粗人,气急了就用骂人表达愤怒。
李天赐一直逆来顺受,心里早有怨气,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被如此谩骂自然心里不爽,火气一下子也就上来了,当下就怼了回去。
“一开始我不同意把棺材卖到何家庄,你贪心不足不听劝阻,送棺之时你又以身体不适为由,让我一人前往,如今出了事情,怎能全怪到我一人头上?”
“我把你和驴日的货,反了,反了,我,我打死你。”
把式李气急了,抬手又要打人。
狗剩急忙上前一步,抓住把式李的手说:“叔,你这是干什么,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滚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把式李凶神恶煞,气场强大,狗剩哪敢再说二话,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小声说:“兄弟,我帮不了你了。”
吵闹声惊扰了在大雄宝殿酣然入梦的倪诗雨,她出门一看,大叫出声:“住手!”
随即,便将李天赐拉到一旁,眼见他半张脸通红,嘴角带着血丝,不免心疼地关心了起来。
“没事吧?”
李天赐捂着脸,没有说话。
倪诗雨气不打一处来,像个生气的兔子一样,质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动手打人啊?”
把式李冷着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教训我的徒弟,用不着别人多管闲事。”
“师傅?”
倪诗雨愣了一下,充满疑惑地看向李天赐。
李天赐点了点头,倪诗雨也没说什么,转头又道:“师者,授业、解惑、传道,更不应该随便打人了,对吗?”
倪诗雨柔声细语,却得理不饶人,一句话将把式李怼得哑口无言。
把式李也没心情跟一个晚辈小丫头掰扯这些,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走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倪诗雨张开双臂,将李天赐护在身后,凛然说道:“我不走。”
把式李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瞟了一眼李天赐。
李天赐目光躲闪,不敢与之对视,可他心里却“咚咚”直跳,仿佛有一只小鹿乱撞一般。
把式李缓和了一下语气:“这位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
倪诗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简单的问话,把式李只是多加了一个“他”,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便在这时,倪惜和也从楼梯下来,顺便也把猎枪拎了出来,倪诗雨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
“爷爷,你看这个人不仅出手打人,还,还对我出言不逊。”
倪惜和轻轻拍了拍倪诗雨的手背,以示安慰。
“哗啦”一声,倪惜和拉动枪栓,举起猎枪,语气不善的说:“我倒要看看是那个这么大的火气,竟连这千年古刹都压不住,难道还要上天不成?”
“报事口,灵仙棺材铺,李传家。”
把式李毫不惧色,回答的也很干脆,一副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一瞬之间,气氛紧张了起来。
见状不妙,李天赐急忙横步挡在了二人中间。
“都冷静点,听我说。”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倪惜和收了枪,一把将李天赐推到了一旁。
“原来是把式李,失敬失敬。”
把式李定睛一瞧,也朗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倪先生。”
倪惜和先当风水先生,转行再做江湖郎中,二者都是学问之事,人们尊称他一声倪先生。
把式李和倪惜和虽算不上故交好友,却也早就互有耳闻,两个人都小有名气,互相都得给对方一个面子。
“倪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说起客套话来,把式李也是不遑多让。倪惜和谦虚地摆了摆手,互夸了回去。
“过奖了,都是吃的百家饭,老朽我漂泊无依,居无定所,跟你比不了啊。”
客套过后,把式李和倪惜和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几乎相同的话。
把式李说:“天赐,快来见过倪先生。”
倪惜和说:“好徒儿,这位就是把式李。”
闻言,把式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盯着李天赐喝问道:“你拜了他为师?”
狗剩指着祖孙二人插话道:“倪先生强奸了我兄弟的意志。”
把式李侧目:“你说什么?”
狗剩忙又解释道:“我是说,我兄弟一开始没答应……”
话没说完,把式李截道:“那后来怎么又答应了?”
狗剩一愣:“哎呀,说不明白了,我不管了。”
倪惜和也是一脸迷惑,倪诗雨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了一番。
“把式李,实不相瞒,之前我也不知道天赐是你的徒弟,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够格当他的师傅吗?”
可能和职业有关,木匠出身的把式李是个固执且呆板的人,死相也比较传统,对新事物接受太慢。
“两码事,一女不能侍二夫,一个徒弟又岂能拜两个师傅?”
倪惜和失笑出声:“他又不是个女孩,没可比性。”
“说多了没用,我不同意。”
把式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扭头对李天赐说道:“今日你若是执意拜他为师,那你我师徒情谊到此为止,你自己看着办吧?”
言毕,一甩衣袖,背着手不说话了。
倪惜和也亮出了态度:“对,你自己选。”
一边是养育自己十八年,情同父子的把式李,可倪惜和那边头也磕了,礼也成了。
取舍之间,李天赐左右为难。
一旁,倪诗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这么为难他有意思吗?再说了,他也没做错什么呀?”
从开始到现在,倪诗雨一直在袒护李天赐,把式李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如果他们两个能够成就一段佳话,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