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束探照灯瞬间点亮,耳室内一片明亮,恍如白昼,却又带着一丝冷硬的惨白。
堆积如山的冷兵器大多为主战的刀枪,也有零星其他兵器,几乎都已经锈迹斑斑,可在强烈的光线下,仍旧散发出点点耀眼的寒光,令人心头为之一冷。
李天赐对大家说:“刚才我和诗雨已经看过,这些兵器无一例外都錾刻有印,非‘卒’即‘勇’。”
倪诗雨补充道:“那边耳室是衣服,这边耳室是兵器,想想也能明白,这些肯定都属于同一批人。”
把式李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
杜光庭急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养龙台上的人皮完好无缺,就像是被一整张扒下来的,白骨塔的白骨也未见任何损伤,当时我就心存疑虑。”
略一停顿,把式李把思绪从过去拉回到了眼下,接着又说道:“刚才我也看了,那些衣服除了被枪打出的枪眼之外,并无任何损坏。”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些冷兵器上,再道:“直到看到这些兵器,我才恍然大悟。”
李天赐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早在他发现踏雪钻进了衣服里面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无暇顾及太多,如今细细想来,心中已然明了,便接着话茬说了下去。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定国寺僧众与狱卒和勇营军进行了一场非死即生的恶战,但苦于找不到任何战斗的痕迹,如今看来,这场战争只是我们幻想出来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狗剩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兄弟,你是说这些狱卒和勇营军一路追杀至定国寺,结果全都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了?”
李天赐说:“没错,从这里的情况来看,他们不但放下了武器,而且还甘心情愿献出了生命。”
想起刚才自己听见李天赐和倪诗雨的对话,狗剩又问:“这些人为了杀人而来,结果全都被佛法感化,最后放下武器,脱光衣服,赤身裸体排成长队,还让人把皮扒了,尸体都搭成了白骨塔,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吧?”
当然,佛法是可以度化一个人的,但这需要长时间的磨炼心性,参悟法理方能得有所成,有的人穷极一生,也难领悟一二,最终仍难逃世俗之苦。
这些官兵全是奔着杀人来的,又岂能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从脱衣服这件事情来看,这些人的死一定与定国寺的和尚脱不了干系,因为佛家讲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倪诗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这简直是一场噩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放弃生命呢?”
杜光庭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某种可怕的祭祀仪式。”
把式李目光一扫,眼见大家一筹莫展,便站出来说道:“我在灵仙棺材铺这些年,见过了无数的死亡,像这样的情况,其实不外乎四种可能。”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把式李点起一支烟,凭借多年的经验,轻轻掰着手指,开始逐一分析可能的原因:战争、投毒、邪教、巫术。
把式李坚信,真相必然是这四个因素中的一个,绝无其他可能。
随后,他深吸一口烟,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再缓缓吐出,开始逐一剖析了起来。
首先排除了战争的可能性,原因之前已经分析过,此处不再赘述。
随后,又否定了有人投毒的猜想,因为人一旦中毒,毒物就会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并且会出现相应中毒症状,比如七窍出血,手脚发黑等,就算是历经百年肉身腐烂,骨骼也一定会残存蛛丝马迹。
把式李之前特意留心查看过,那些白骨并没有任何存在中毒的迹象。
接下来就是邪教组织,这个假设倒是能站得住脚,不过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吃皇粮拉硬屎的,受邪教蛊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了把式李的分析,在场之人纷纷点头。
李天赐开口说道:“排除了前三种,那就只剩下巫术了。”
把式李点头:“目前来看,这可能是最接近真实情况的一种假设了。”
倪惜和手捋山羊胡说道:“我活了一辈子,还头一次在关中道听到这个说法,真是新鲜。”
把式李言语不善:“倪先生,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好奇。”
倪惜和摆了摆手,摇头又道:“哎呀,这件事情眼看着就要拨开云雾见天明了,怎么又变得这么复杂,头都大了。”
说着话,敲了敲脑袋,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
倪诗雨上前轻声说:“爷爷,我扶您休息一下吧。”
狗剩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刚才说对了,就是佛法,大家想想,佛法总是教导人看破红尘,放下生死,无欲无求,还说人生在世到头不过是来过去过,这跟邪教有什么区别?”
石静霞站出来坚决反对:“佛法的最高境界是普度众生,修出大慈悲心,这与邪教组织有着本质的区别。”
眼见石静霞言辞犀利,狗剩的笑容刀切一样收住,忙说:“是是是,大嫂所言极是,我错了。”
杜光庭微微握拳,挡住嘴巴轻咳一声:“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瞎猜了,去别处看看。”
一行人走出耳室,继续向前行进。
探照灯发出的光线再次被吞噬,相隔不远又出现了左右对称的两个耳室。
黑衣人举枪摸了过去,探查一番之后,垂手向这边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几人相继走进了其中一个耳室,目光一扫,却是另一种景象,纷纷大感意外。
杜光庭不禁咋舌道:“饶是我杜某人这些年支锅倒斗无数,也未曾见过如此波云诡谲之地,这地方可真是一处一变,每一步都让人出乎意料。”
倪惜和也忍不住说道:“贤侄,老朽拖个大,莫说你们了,我这一辈子活了将近七十年,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离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