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前丞相通敌卖国,勾结北境,甚至在宫变时,斩杀城楼御军,公然为北境敌寇敞开城门,导致前朝皇宫,在短短一夜间,尸骨成山,冤魂无数。”
“而这段奕,出身丞相府,又得丞相提拔,官居四品,成为前丞相在朝中的利刃。”
“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没参与当初那场通敌叛国的行径我是万万不信的。”
沈知樾敛去眼底的冷,看向谢临珩。
“段家虽被你褫夺了官职,举家流放极北,段奕也同其余那些通敌者一并处斩,但段家旁系的人,还有活着的。”
“如今段家那几个旁系,私底下找上了姚家,并给了姚家大量金银,让姚家帮他们有个立足之地。”
“这件事,往简单了说,是段家那些旁系,想通过姚家这个‘国舅’的助力,为自己寻个庇护,不再被流放,用钱财买个安身立命之所。”
“可若是往深了说,难保这里面不会掺杂什么旁的恩怨。”
谢临珩放下密信,看向沈知樾。
沈知樾扇骨抵了抵膝,眼神泛凉。
“段奕这个主家家主通敌叛国,难保旁系那些人,没有这种心思。”
“若是在怨恨的滋生下,生了其他心思,而那些贿赂姚家的银两,并不只是为他们寻求庇护之地,那这事,就必须要往深了细查了。”
沈知樾这一番话,说得极其隐晦。
但无外乎,就两个意思。
一,被流放的那几个段家旁系无通敌叛国之心,私底下贿赂姚家,只为求庇护,找个靠山。
二,那些人已经生了反叛之心,贿赂姚家的这些银子,有通敌之嫌。
‘通敌、叛国’这几个字,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在朝堂上,都是逆鳞般的存在。
新朝成立后,谢临珩主张仁义治天下,绝大多数时候,对于许多事,都不会赶尽杀绝,大都网开一面。
可唯独,对于通敌叛国者,他从无半分慈心。
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涉及通敌,无一例外,必诛!
谢临珩眼尾下压。
唇角锋芒森寒,音质如冰淬。
瞳仁深处,勃怒翻涌:“查!”
“从金陵之案,到段家旁系,一件一件,彻查到底!”
沈知樾点头。
起身准备离开,“此事牵连甚广,我先去楚大人那里走一趟。”
说罢,他转身。
刚走了一步,又被谢临珩喊住。
“知樾。”
沈知樾回头,望向他。
谢临珩掀眸看过来,指腹轻转扳指,交代:“段家一事,先勿打草惊蛇,暗中调查。”
沈知樾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
午时。
霁芳宫。
司沅拉着女儿,坐在内殿,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
她不放心地问:“晚晚,这几日是不是又生病了?”
虞听晚摇头,唇角扬着,“没有啊,母妃怎么这么问?”
司沅摸了摸她额头,“母妃看着你脸色不是很好。”
她放下手,语重心长嘱咐:
“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要及时宣太医。”
虞听晚乖巧点头,一一应着。
虽然她都应下了,但司沅却一点都放心不下。
反而眼底深处的忧色越来越重。
虞听晚现在的情况,她并不陌生。
宫变后,刚被关在霁芳宫的那一年里,她几乎都是这种状态。
强装无恙,实际上却每天都疲倦得不行,打不起一点精神。
说白了,无非是心绪郁沉,慢慢的,身体就会像一个由内而外坏掉的果子,一点点垮掉。
这种日子,她一天天过下来,太明白其中滋味。
三年下来,她是靠着自己的女儿硬撑着身体,怕自己走了,女儿一个人在宫中更加孤立无援,难以立足。
可等她故去后,她的晚晚,要靠什么支撑着她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这种被人监禁的生活,又何时能解脱?
司沅眼中光亮一点点黯下去。
情绪起伏之下,喉咙深处,再次泛起那股熟悉的痒意,她用帕子压了压唇,在咳出声之前,用所有抑制力,强行压住了这阵咳嗽。
待缓下这股异样,才端起案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虞听晚敏锐察觉到异样,看向自己母妃,轻蹙着眉问,“母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司沅笑着摇头,“没有,是这几天天干,多喝些茶水就好了。”
说着,她将茶盏放下。
茶盏底部落在桌案表面,发出轻微碰撞声响的那一瞬间,司沅垂了下眼睫,
心底深处,用尽一切方法,帮自己女儿脱离这座牢笼的那种念头,再次强烈。
她转眸看向虞听晚,摸了摸她的脸,眼底是深重的痛色,“晚晚,许多事,都是事在人为,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总会来临。”
她握住虞听晚的手,声音虽轻,却坚定。
“答应母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放弃,静等机会到来,你要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谢临珩的手段,虞听晚太清楚。
想要出宫,无异于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