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刚动了几步,就见自家主子冷眼扫过来。
那一眼的神色太冷,无端被牵连的墨十不敢再动,登时停住了动作,柱子似的杵在原地。
谢临珩视线从他身上掠过,看向桌边那些烦人的东西。
“从哪儿拿来的,扔回哪里去。”
墨十连连应声。
疾步过来,将所有的奏折,全部抱起。
随后脚底抹油般,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大殿。
虞听晚落下手中的棋子,谢临珩跟着落下一子,但依旧不满那些个大臣天天闲着没事干上奏选妃纳妾这档子烦人事。
“礼部那些人,时不时的以龙嗣说事,操心孤的东宫,甚至更甚于他们自己家的私事。”
“还有那些大臣,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每每这个时候,都来横插一杠子。”
虞听晚弯了弯唇,“殿下身为未来的帝王,三宫六院,是情理之中。”
谢临珩眉头蹙起,掀起眼皮看她。
“谁说帝王就一定要三宫六院?建成帝与你母后,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虞听晚指尖紧了一刹。
她缓缓抬起视线,同他对视。
后者话说的很认真。
一字一句,像极了曾经的承诺。
“孤不需要三宫六院,也不需要身旁燕瘦环肥,享齐人之福。”
“孤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与那一人,执手共度余生,直至白头。”
虞听晚心跳乱了几分。
在他这种注视下,她说不清也来不及分辨心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情愫,只是当她回过神时,已经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那若是,那个人此生都无法回应殿下呢?”
谢临珩很轻地笑了下。
只是那笑意,很是涩然。
他说:“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与她,生来注定无缘,现在所求,不过是赌上一生的幸运,强行使命运偏向我一次。”
“若是能等到,我必倾尽所有给她一切,但若是等不到……也没关系,当下这种相处,已经很好。”
他能够常常见到她。
便,足矣。
只是人心都是贪婪的。
在能够常常见到她之后,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依旧遏制不住,心底深处,想同她真正夫妻和鸣的夙愿。
虞听晚无声垂了垂眼睑。
心脏那处,那股并不陌生的酸涩,再次传至神经。
她下颌咬紧一瞬。
就连指尖的棋子,都被无意识攥紧。
硌得指节有些发白。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只将声音放到最轻,问了一句:
“那龙嗣呢?国不可无君,将来的东陵,如何传给下一任储君?”
他回的很快,好像这个问题,早已想过千遍万遍。
“宗族中,优秀出色的幼子很多,到了那一天,我会提前为东陵选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下任君王,将一身本领尽数传授于他,继续带着东陵走下去。”
说罢,他自嘲地勾了下唇。
很快,又重新看向她。
眸色炽热,而又认真。
“但在走到那一步之前,我仍想再试试。”
“试命运会不会偏向我一次。”
“我所求不多,所念亦很少,只一次便可以,只求将她送来我身边。”
—
九月初的一天。
谢绥和楚、沈两家共同选出来的吉日里,当今陛下义子与楚家唯一的女儿在一众大臣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与祝贺下,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完成了这场众人期待已久的大婚。
因司沅身体还未大好,虞听晚不放心她独自在南江,在婚事办完的第二日,便提出启程回去。
谢临珩知她挂念司沅,并未拦着。
尤其司沅身体未大好的情况下,他也不便拦。
若锦和岁欢将简易的行囊收拾好,正要上马车,特意提前下朝的谢临珩,疾步来到了阳淮殿。
“晚晚。”
他拦在马车前。
她转身,朝他走去。
“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倏然抬手。
将在手中握了一路的青玉发簪,插在了她发间。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
却在抬到一半时,被他扣住手腕。
他对上她的视线,眼底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不等她看清,他蓦地揽着她腰身,陡然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周围一众侍女,齐齐低下头。
“这支发簪——”
他喉头上下滚动。
薄而锋利的眼皮覆下,掩住眼底浓稠的暗色。
嗓音克制而压抑。
“是我很久之前雕刻的,我知道以现在的关系送它不合适,但它只属于你,这一辈子,也只有你一个主人。”
脑海中浮现,过去她明明不喜欢这支发簪,却佯装喜欢博取他信任的那一幕。
他呼吸凝重几分。
不自觉的,手臂收紧。
将她抱紧。
“不喜欢没关系,待出了宫,将它取下来便是。”
取下来,扔或不扔,凭她心意。
虞听晚下颌抵在他肩头,越过他身躯看向远处四方的宫墙和四方的天。
涨涨的酸涩,从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