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可真大啊。”
道人走进寺庙,抖了抖肩膀上的飘雪。
铃铃!
随着他的抖动,手中赶尸铃响,一具额头贴着黄符,脸上戴着铜钱面罩的僵尸跟着跳进寺庙。
这时他才注意到火光,对着陈胜拱手笑道:“这位小哥,贫道周同,乃茅山赶尸人,今日受人之托,将一失足落水的行商尸体送回其家乡落叶归根,岂料天色渐晚,风雪交加,可否容贫道在此休息一晚?”
说着,周同扫了扫僵尸客户肩头上的雪。
“道长你尽管歇息便是,这破庙本就是给路人避雨雪之用,我亦是客罢了。”
陈胜说道,茅山赶尸人,这倒是让他联想起英叔了。
红线糯米今犹在,不见当年林道人。
“这位小哥,你难道不怕吗?”
周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客户。
通常人听到赶尸人这三字,无不嫌晦气,避而远之。
陈胜睁开眼,指了指自己的纯白色眸子。
“抱歉,是贫道孟浪了。”
周同行辟之礼表达歉意,却意识到陈胜是个瞎子,看不见他行礼。
这就有些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无妨,道长事先并未知晓,不知者不怪。”
陈胜摇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杖刀揽入怀中。
“哈哈,多谢小哥理解。”
周同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小瓷瓶,里面装着朱砂印泥,毛笔一蘸,点在客户的额头上。
这期间他看向陈胜,陈胜正背对着他烤火。
周同这才撕下客户额头上被雪打湿的黄符,拿出一张新的贴上。
等这一系列动作完了,他从行囊中拿出吃食,走到火堆旁坐下。
“给,小哥,这是贫道在乡下村子买的酱驴肉,味道不错,尝尝?”
周同将酱驴肉递了过去,怕陈胜摸不到,首接挨着手。
陈胜还没表态,一旁的老骡子却是闻到了香气,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嗷咦嗷咦嗷!”
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老马,这你可不能吃。”
陈胜将那硕大的骡子脑袋推开,哭笑不得。
骡子是由母马和公驴杂交而来。
老马吃驴肉,那不就是吃它爹的肉么。
“周道长,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不看着老马,它怕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陈胜将手边的驴肉推回去,打趣道。
周同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小哥也是个妙人,明明是骡子,却给它取名老马。”
随后他将驴肉收入行囊中,拿出一个梆硬的炊饼啃了起来。
周同搭讪,陈胜答,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期间还夹杂着老马不甘心的嚎叫声。
“妈了个巴子的,前几天的雪才刚化没多久,今儿个又下,真是晦气!”
庙门口又突然闯进来一群人,领头的络腮胡壮汉骂骂咧咧,他脸上带着点斑驳血迹,见陈胜等人也是一愣,朝着身旁的小弟努了下嘴。
小弟会意,立马走上前去,抽出腰里挎着的大砍刀指着陈胜道:“滚一边去,这火堆是我们的了。”
陈胜闻到了刀上浓厚的血腥味,眉头微皱,牵着老马,走到角落。
庙小,火堆己经把这里的温度升了不少,倚着老马,也能凑合一宿。
“老大,这里有具尸体啊。”
一小弟发现了立在门旁的僵尸,看到脸上挂着的铜钱罩子,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上手去摘。
“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位大哥,贫道是赶尸人,这是贫道所赶的尸,可不能擅动,万一引起尸变,可就遭了!”
周同连忙劝阻对方的作死行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尸变?”
坐在火堆旁的络腮胡壮汉冷笑一声,“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个死人?”
他们是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又岂会怕一个死人?
周同眼珠子一转,急忙看向客户,发现并无异样后,冷声道:“这位好汉,人死未必如灯灭,还是积点口德吧。”
“口德?”
络腮胡壮汉和围坐在一起的小弟们面面相觑,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牛鼻子,实话告诉你,你赶的尸还没老子杀的人多,积德行善?恶有恶报?”
络腮胡壮汉神色不屑道:“要天理真是如此,那我们刚杀的何家沟十六户人,早就提着脑袋来找我们了。”
“对啊,哈哈哈。”
小弟们起哄大笑着。
大雪天的,窝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傻子玩。
“什么?何家沟十六户人?”
周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呼……
一股阴风刮过,将篝火吹得几近熄灭,扬起僵尸额头上贴着的黄符,那半拉铜钱面罩哗哗作响。
“不好!”
周同大叫一声,右手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将其折好,凭空自燃。
左手解开铜钱罩子,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而后又取下僵尸额头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