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再来……”
陈氏将这几个字在舌尖转了转,沉默地思考了半晌,最后竟是点了点头。
“我会,如果没有你父亲,或许别人也是一样的。而且,若不是他,那你和朝戈也不会是你们了。比起你父亲,你们才是母亲最重要的牵挂。”
“可我们也不希望您为了我们受这等委屈!”
“委屈吗?”
陈氏轻笑一声,那笑里无端就带了几分嘲讽。
“我不委屈,若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将他放在心尖儿上,如此自然就不会委屈。”
“娘……”
徐星隐轻松呢喃了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陈氏的话。
“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一桩婚姻里面爱真的不重要,特别是一厢情愿的爱。”
看着女儿因着生病而消瘦了许多的脸颊,陈氏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拉住了徐星隐的手,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
“皎皎,东宫更是如此。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三宫六院、天下至尊,你虽身在太子妃之位上,却未必就是他最钟爱之人。你记得,再浓情蜜意的喜欢,到最后都会化为平淡如水的柴米油盐,与其把一腔炙热慢慢消磨为尘土,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期待。”
说罢这些,陈氏也不管徐星隐是何神色,自己在丫鬟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率先出了屋子。
徐星隐看着陈氏渐渐消失的背影,亦是无语凝噎。
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雨,陈氏过去的美好被击得粉碎,也叫她不得不做出改变。
过去那般爽利的陈氏,如今也学会了防备和退让;
徐修竹面前温柔小意的徐陈氏,如今只想做个安安稳稳的国公夫人;
希望儿女幸福美满的母亲,如今只教导他们如何保全自己……
这世道,真是讽刺。
徐星隐正叹息着,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陈氏显然今日是不大可能再回来的,丹枫方才被陈氏使出去了,想来是瞧见陈氏离开便进来侍候了吧。
“丹枫,帮我倒杯水来。”
徐星隐就着引枕倚在床边儿假寐,听见那脚步声缓缓靠近,将杯子放在了床头的矮几上。
“你倒是会使唤人。”
清冽的男声响起,惊得徐星隐从床上弹起一头撞到了床框上,却见景止尘一身宝蓝锦袍站在那儿,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好像在说她蠢一般。
徐星隐没敢正面质问,只揉了揉脑袋看着景止尘。
“你……殿下如何来了?”
“本宫自是有正事要讲。”
景止尘一脸的正经,叫徐星隐没有一丝怀疑,忙问:
“何事儿,可是江南那边有动静了?”
“非也。”
景止尘摇摇头,“可正是那边一点动静都无,本宫才觉得奇怪。是以如今再贸然前去江南,恐怕那些贼子也早有预防,与其打草惊蛇本宫想着倒不如换个法子。此事本宫与父皇也商量过了,如今再与你告知一声。”
“殿下请讲。”
“原先的计划,如今怕是做不得数了。倒不如再静待些时日,待你我二人成婚之际,再借着出游的由头一道出去。一来,时间一长他们便放松了警惕;二来,新婚出游也算有个正经由头,总归比钦差出行要叫人少些防备。”
原本定下的时间是在年节后,如今这一拖又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晚去一日陈家上下就得多受一日的牢狱之灾,徐星隐只要一想到这里少不得就有些低落。
加上这几日身体还未大好,说起话来多少有些不过脑。
“那我们何时才能成婚?”
少女带了几丝急切的声音落在景止尘耳里,莫名就带了缱绻的情意。
他目光不自觉地闪了闪,连带着耳廓都染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灼热。
“日子是钦天监早就算好的,怎可随意更改。”
景止尘这么一说,徐星隐才想起来,婚期原先就是定过的,只不过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回江南的事情,未曾注意过罢了。
如此一来,她倒不好再问,否则显得她多不上心似的,于是只得点点头。
“是我太过心急了。”
“无妨。”
景止尘目光扫了圈最后停在了小几上的药碗处,“本宫听闻你近日身子不适,顺便带了盒补药,方才已经交给你的婢女了。趁早养好身子,小卢后那边我已开始着手安排了,既要看热闹,总不好病怏怏的去。”
徐星隐将重点落在了景止尘的后半句话上,乐呵呵地咧嘴一笑。
“那是自然,接下来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
这日后,郁结已开的徐星隐在补品和药汤的双重滋补之下,很快便活蹦乱跳了。
七小姐大病初愈,整个国公府都喜气洋洋的。
唯有三房夫人王氏屋里一片愁云惨雾。
张姨娘一连给徐老夫人出了不少好主意,如今颇得徐老夫人看重。
张姨娘一得势后就悄悄停了汤药,结果被三夫人发现狠狠罚了一番,哪晓得张姨娘竟是已有了身子,被这般折腾后孩子自然是没保住。
徐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当即大怒,头一遭丝毫不顾三夫人体面的训斥了番,还严令禁止三房妾室再服用避子汤,能够延续香火才是三房最要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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