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隐沉默了。
“今日听见的事情,你权当不知便是,此事于你百害而无一利,知道了吗?”
陈元氏说着笑了笑,“是非与否,你大舅舅都已回不来了,你又何必非去争这一个真相?”
徐星隐抿唇反驳,“可在皎皎心中,真相很重要。”
陈元氏对此并不意外,轻轻拉住了徐星隐的手。
“作为陈家人,我不应当说这些,可作为大舅母,我应当与你提这个醒。”
满门忠烈的陈家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便是延宁帝要他们满门赴死,他们也不当说半个“不”字,遑论质疑之言。
但作为大舅母,徐星隐是她看着长大的,而景止尘身份再高,于她而言也就是个侄女婿,侄女婿有做得对不起徐星隐的地方,她作为长辈却是可以说道的。
徐星隐自然懂得陈元氏的言外之意,只点点头。
“大舅母请讲。”
“若此事是假,太子殿下那般聪慧之人,会对你的调查毫无所知吗?他晓得了,生了间隙,还会待你一如既往吗?若此事是真,你又能怎么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蚍蜉撼树,终成笑柄。是非与否,到时吃亏的、左右为难只会是你,与其平白伤了夫妻情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此事。”
陈元氏伸手抚了抚徐星隐的黑发,颇有感慨,“皎皎觉得,真相很重要,而我同你舅舅却认为,皎皎的幸福更重要。粉饰太平,未尝不可。”
……
徐星隐前脚从陈元氏的房间出来,后脚便有人将消息给景止尘报了过去。
“哦?”景止尘闻言眉峰微挑,又问了暗卫,“那太子妃是何反应?”
暗卫在接收到小安子的暗示后,模棱两可地回答:
“太子妃似乎有所动摇,但在陈元氏面前还是向着您说话的。”
“暗中查一查梅含蕊和那嚼舌根之人,不要声张,至于太子妃那边……”
景止尘神色疏离,精致的眉目间尘封着寒冬的霜雪,无人琢磨得透他的心思。
“她若要查,便让她查去吧。”
一旁悠然喝茶的杜怀古瞥了眼景止尘,斟酌着劝道。
“殿下所行之事固然机密,但夫妻一体,殿下本不该瞒太子妃才是。与其生了嫌隙,殿下倒不如趁此机会将此事挑明。”
“万万不可!”智者多虑,穹光便是典型的代表了,“此事事关殿下安危,自然是少一个人知晓,少一份危险。”
杜怀古和穹光各执一词,为着此事吵了个没完,景止尘听着心烦,便将众人一并撵了出去。
他倚在窗边,瞧着外头簌簌而下的冬雨,竟是垂下了眼帘。
“徐星隐,只要你来问,我就告诉你。”他说,“只要你来。”
只要、如果…那些太过主观的前提,终究在岁月的长河里化作了轻烟,连带着那些渺茫的希望一并陨落,
猜忌,是人心最为尖锐的黑暗,一旦撒下种子便会以血肉灌溉,任那小小的念头在不经意间长成为参天大树。
陈元氏死了。
长眠于初冬的那个夜里。
因着是戴罪之身的缘故,身边无人照料,待到旁人发现时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徐星隐得知此事后,不顾阻拦前去送了陈元氏最后一程,又强撑着安排好了后续事宜,接着一回去便称病不出。
景止尘只当她在闹性子,连徐星隐院子都没跨进去过一步,只遣了杜怀谷前去为徐星隐诊治。
不曾想,杜怀谷别说徐星隐的人了,连院子都没能进去就被丹枫婉拒了。
说请了名女医在为徐星隐诊治,更方便些。
景止尘得知此事,倒也没表态,只一心处理衙门的杂事。
凉县边界一战,徐星隐一行人受了不小的挫折,伤的伤、病的病,是以景止尘便下令队伍在俞州小住几日,直到他快马入京请旨的消息传回,一行人才再度启程。
“太子太子妃于凉县边界遇险,镇南将军府一门救驾有功,着入京待审期间以马车代替囚车,以表嘉奖。”
一道圣旨,一方面保全了镇南将军府众人入京后的颜面,另一方面也考量到了陈氏女眷的身体情况,想来也是景止尘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
然而,景止尘却半句邀功之言都没有,得了圣旨便吩咐众人收拾物什,准备上路。
次日,太子仪仗再次浩浩荡荡地北上京城。
队伍行至荆州时,大雪忽至。
向来唯有临京一带才会有这般大的,不似江南,便是雪也是细密无声的飘落,落地即融,压根不会在留下半分痕迹。
京城的雪,是绵绵不绝的鹅毛大雪,它们沸沸扬扬地落下,悄无声息地为青山换上素妆,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难得徐星隐来了兴致,戴了帷帽下车随行走了走,丹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撑着伞,又有丫鬟手忙脚乱地拿了大氅给徐星隐穿上。
景止尘在前头骑着马,身姿挺拔,只留与她们一个傲然的背影。
行于雪中,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动静,叫徐星隐也失了兴致,吩咐了大家别再忙活,便转身回了马车。
景止尘回头时,只能瞧见那片苍茫的雪地里留下了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因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