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归于荒野

幽灵鲨还是低估了邪灵的强大，如此猛烈的攻击，放在现实世界中完全可以是屠城的级别，但现在不说是击败邪灵，她竟然都没有击破邪灵浑身上下哪怕一丁点的防御。

幽灵鲨似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即便那些亡魂听命与她，但它们依旧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它们的力量还是属于邪灵。

邪灵不会被自己的力量所伤，那已经死去的亡魂和爆炸释放出的能量，无论怎么转化，邪灵的根基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幽灵鲨的举动顶多是扰乱了一下邪灵的力量，根本无法伤及邪灵。

幽灵鲨回想起了凯尔希的叮嘱，不要妄图去挑战邪灵，那不是她能够做到的事，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她的奋战只能说是多此一举。

她又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邪灵直到现在都没有对幽灵鲨发动过哪怕一次主动的进攻，它之前只不过是缓慢而又随意地摆动着光链，就已经让幽灵鲨措手不及了。

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也让邪灵意识到了幽灵鲨的存在。

幽灵鲨发现，她的身躯竟然开始变轻，轻到能让重伤的自己站起身来。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那是邪灵在同化幽灵鲨的举动，幽灵鲨正在像之前的教徒一样被这个世界所吞噬。

幽灵鲨笑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死去，她不想这么简单地死，教会的人也不会让自己死，他们的目的是让自己变成海嗣，如此强大的利器，他们可不想白白浪费。

幽灵鲨的身边再一次出现了一众身着黑袍的教徒，他们中有的人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有的先到一步并且目睹了刚才惨烈的战斗，但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海嗣化幽灵鲨，并且借助幽灵鲨让邪灵彻底觉醒。

深海猎人变成海嗣的仪式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效应，这会直接刺激到邪灵的活性，让其内在的基因完全苏醒，从而达到真正近神者的境界，甚至获得深海之神的本源力量。

深海猎人，变成了开启地域之门的钥匙。

这也是教会设下的局，利用邪灵的神性吸引深海猎人们，如果能吸引到斯卡蒂也不是不可以，但相较于思维还比较清醒的斯卡蒂，已经不时陷入疯狂的幽灵鲨明显更容易被邪灵所吸引。

至于芙蕾雅，次代深海猎人的唤醒效应远不如初代深海猎人，而且她们也更难被唤醒而化身海嗣，芙蕾雅不是个很好的人选。

并且如果是成功吸引到幽灵鲨的话，那教会还可以额外获得一个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批量制造海怪的源泉和控制者。

现在正好是幽灵鲨最虚弱的时候，只需要再诱导一下，幽灵鲨就将会变成海嗣，在邪灵如此强大的精神干扰下，或许这个进展还会加快。

当然，他们不会让幽灵鲨死，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会替幽灵鲨去死。

教徒们纷纷靠近幽灵鲨，趴在地上，用手抓住幽灵鲨的双脚，他们哭泣，他们祷告，他们咆哮。

然后那些教徒，便逐渐一个个融化成黑水，同化进了这个世界。

邪灵不会听从教徒们的指令，它不会停止对幽灵鲨的同化，它也对人类的呼求根本不在乎，他们太弱小了。

但教徒却用生命的代价替幽灵鲨阻挡了来自邪灵的同化，他们在死前纷纷将自己视作深海猎人的同胞，以唤醒幽灵鲨体内的海嗣血脉。

换作是平时，幽灵鲨一定会重重地将这些指染她的教徒全部杀死，然后像踢石头一样把这些鬼东西全部踢飞。

但现在的幽灵鲨，已经没有了余力，血脉完全解放后的深海猎人状态也无法再维持这濒死的躯体，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挥着求生的本能，并顺势开始了海嗣化，她浑身的血脉都已经到了海嗣化的最终阶段。

濒死状态下的深海猎人，是化身海嗣的最佳时机，因为此时深海猎人所掌握的深海之力已经完全不够看了，只有变成真正的海嗣获得更加强大的再生力才有可能从如此重的伤势中活下来。

但幽灵鲨最后的一丝人类认知竟然能够支撑这么久，她已经熬死了不知道多少个企图唤醒她的教徒，幽灵鲨的脚边，可以说已经是尸横遍野，虽然现在看上去只不过像是黑色的泥潭。

幽灵鲨的血液将不计其数的教徒改造成怪物，又将它们中的一众杀死，即便它们变成亡魂也没有给它们留有一丝安息的余地，现在又有教徒替幽灵鲨阻挡邪灵的同化。

她手上已经粘上了太多教会的血，已经无法洗净，即便她再把那些家伙当做是垃圾来看，现在的她也已经开始动摇。

黑色的液体开始顺着幽灵鲨的双脚向她上面的身躯蔓延，将她整个包裹住，幽灵鲨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因为此时的她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着，过不了多久，她有可能会死去。

渐渐的，她已经意识不到外面的世界，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但她还记得那些过去的事，身位人类幽灵鲨的过去。

幽灵鲨其实早就遇见了自己的结局，与斯卡蒂和歌蕾蒂娅不同的是，幽灵鲨是被教会改造过，并且严重影响了她的精神，她早就在海嗣与人类的两侧疯狂摇摆。

她没有告诉博士的是，那个曾经疯狂的她，其实就是海嗣化后的幽灵鲨意识，虽然当时的她只有精神陷入了海嗣化，但也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身体，幽灵鲨能够像海嗣一样具有类似侵染的能力来驱使海怪，也是这个原因。

她想到自己早晚会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甚至没有让她跟随罗德岛再次回到那熟悉的阿戈尔，虽然那片大海是那么的冰冷而又充满了苦涩。

幽灵鲨将全部的力量聚集在了自己的大脑，虽然这一点力量已经根本无法再使出任何手段了，她只是想尽可能让自己作为人类的意识能够再存在得久一点。

她的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记忆，她想起斯卡蒂、博士他们，想起曾经与同僚并肩作战的时光，想起曾在阿戈尔和罗德岛的一切。

然后每当她脑海中回忆过那段记忆之后，她就彻底遗忘了那些记忆，过去变成了一片漆黑，她的记忆正在逐渐丧失，像流水一样一去不返。

她开始逐渐遗忘，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

她知道这是为何，那是她身体里另一个身为海嗣的幽灵鲨在掠夺她的记忆，就像此刻海嗣已经掠夺了她的身体一样。

终于，那些曾经的记忆被抹去，她已经不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即便是那些已经刻上了烙印的名字，也不再知道那是什么含义。

“劳伦缇娜，好熟悉的名字啊，那又是谁呢？”

深海猎人生命之火从最开始的熊熊燃烧，到后来的微光闪烁，终于等到了油尽灯枯的宿命。

她也曾想活下去，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活下去，没有人会愿意白白舍弃生命。

但她到最后，也没有对自己的行动有一丝的后悔，因为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干得漂亮，幽灵鲨。”

那是人类幽灵鲨，也是劳伦缇娜的最后一段思想，在此之后，她的世界彻底变成了死寂，没有了任何光，没有了任何热，所有残骸都化为了乌有，世界进入了永远的黑暗。

她只能感受到无边的寂静，但她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语言，忘记了思考，忘记了作为生命应该是怎样，不再是作为生命，而是一种死物，永远都在黑暗中麻木，直至死亡降临。

黑水包裹的她，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

深海猎人幽灵鲨，化身海嗣。

在神域中，邪灵感知到了这充满了神意的进化，它开始咆哮，浑身上下的光链都开始激化，生长出更多的枝干，填补着空档的间隙。

生长出的枝干互相连接，枝干又生长出更细小的突起，将邪灵原本单薄的外表给充实，此时的邪灵变得像是无数的神经元组成的神经系统。

邪灵的真正力量终于降临，强大的精神力让整个神域癫狂，甚至将影响力施加到另一个世界的伊比利亚，伊比利亚的潮浪也为它而沸腾。

无比强大的伪神，此刻的威压甚至如同真神，近神者的一面彻底显露，邪灵的力量会将整个伊比利亚给掀得天翻地覆。

“神”降临了，它将降下神罚，惩戒世间万物。

教会成功了，他们欣喜若狂，陆上的教徒们没有见识过深海之神的本貌，但此刻他们眼中的邪灵，已然是他们的所敬仰的神祇，属于深海的时代已经来临。

神域里，幽灵鲨的躯体被黑水包裹，而后又凝固，形成了一个漆黑的石像，将幽灵鲨彻底封印。

而后，石像出现了裂缝，从裂缝中，伸出了一个个如钢铁一样坚硬而又光亮的巨大利齿，像是深海中的鲨鱼放大了不知道几十倍的牙齿。

石像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上长着三个利齿的人，那三个利齿大概有七八米长，但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因此被压垮，她还是屹立在大地上不到。

原本已经逐渐消散的力量，再一次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雄厚的深海之力已经让她身上的伤痊愈，她将成为掌控万千海怪的另一个神。

那是真正的“幽灵鲨”，深海的梦魇，极致进化的海嗣。

劳伦缇娜，已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