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独处

博士离开了水月的房间。

和水月的交谈是顺畅的，博士目前也暂时能够相信水月会记住自己的叮嘱，毕竟至今水月的表现都很良好，不仅没有惹出过什么事端，甚至非常听博士的话。

既然水月目前没有问题，歌蕾蒂娅也知道这件事，那么到时候前往阿戈尔，水月应该也不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障碍，即便到时候爱国阵线的专家真的要来罗德岛并对水月发难，博士也可以根据这两点来合理交涉。

水月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了。

斯卡蒂。

……

相较于水月房间，斯卡蒂所在的房间倒是没有那么严防死守，为了让斯卡蒂的精神状况尽快恢复到之前，同时也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影响到斯卡蒂的精神，博士特地将斯卡蒂重新安置在了一个医疗设施齐全的全新房间里。

这个房间由罗德岛医疗部倾尽全力打造，拥有当今泰拉医疗界最先进的众多医疗技术，连公务繁忙的凯尔希都为此出了不少力。

虽然肯定还是比不上阿戈尔的医疗技术，但至少能够及时为斯卡蒂提供治疗，医疗部也就在附近，这也算是罗德岛尽力了。

除此之外，这间房间里还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博士看见，那是一台血液透析仪器。

虽然歌蕾蒂娅曾对博士提到过，血液透析对缓解深海猎人的海嗣化作用非常有限，只能清除掉因为海嗣化给血液带来的一些毒性物质，却无法对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海嗣血脉基因”造成任何影响。

除此之外，罗德岛医疗部的透析技术能否有效净化斯卡蒂的血液，这个问题即便是在医疗部都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统一的意见。

一些医疗干员通过透析技术得到的灵感提出为斯卡蒂输入其他人的血来中和狂暴的海嗣血脉，但最终也因为斯卡蒂血液的特殊性无法找到适配血液而放弃。

但最终这台血液透析仪器还是保留了下来，因为最终的结果是斯卡蒂的海嗣化出现了缓解的情况，虽然医疗部对这种不太合理的情况无法做出解释，但既然状况出现了缓解那至少说明透析技术有了作用，应该继续使用才是。

博士将手放在了这台机器上面，他感慨到医疗部的这种唯结果论的处事方法有时竟然也帮到了自己。

博士当然知道透析对斯卡蒂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毕竟这种技术对治疗矿石病患者的效果都非常有限，更别说原理更加不清晰的海嗣化了。

但博士也知道，为什么斯卡蒂现在的海嗣化进程会停止，因为凯尔希在透析液的配方里，加入了尤德博士的血液。

连博士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血液能够有这种惊人的治愈能力，歌蕾蒂娅也不清楚罗德岛是怎么做到让一个高度海嗣化的深海猎人保持平稳的生命特征的，医疗部也被蒙在鼓里。

恐怕除了凯尔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就像凯尔希之前说的那样，这个真相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一次透析大概能缓解斯卡蒂的状况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距离上一次透析差不多也快要一个月了，这次博士来找斯卡蒂就是特地来为其提供治疗。

当然，博士并不是医疗专业人士，并不会操作透析仪器，因此博士也提前通知了凯尔希自己今天会来这里配合进行血液透析治疗，过一会儿凯尔希也会过来，这项工作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完成。

博士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凯尔希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会过来，在此之前，博士想和斯卡蒂聊一聊，包括水月提到的那件事。

斯卡蒂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一侧在房间里，一侧就是几十米高的舰身，如此危险的行径换作是其他人恐怕博士立马就会前去制止他，但她是斯卡蒂，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存在什么问题。

斯卡蒂看着窗外，博士现在看不到她的眼睛和表情，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之前读取过斯卡蒂记忆的缘故，博士现在甚至能够感觉到斯卡蒂的感情，那种复杂的感情在斯卡蒂的脑海里交织，焦虑，迷茫，麻木，悲伤，以及对象征着自由的大海的渴望。

水月说的没错，斯卡蒂真的很想离开罗德岛，回归那无穷无尽的大海，也许如果不是因为她深知自己身体状况的缘故，恐怕马上就会从这扇窗户跳下去。

虽然斯卡蒂不像水月那样一直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平常也不时会见到医疗部的人，博士也经常会来见见斯卡蒂，这段时间斯卡蒂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但精神上的问题依旧比较严重。

与幽灵鲨那种疯癫的情况不同的是，斯卡蒂的精神受海嗣化表现出来的特征是严重的自闭和重度的抑郁情绪，除博士以外，她很少和他人交流，仿佛最初来到罗德岛时那个一直独自一人的斯卡蒂。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失去的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博士走到了窗边，顺着斯卡蒂眼神的方向，一同看着窗外，他们看到一群人在一片空地上繁忙着，一些工程车也停留在那里。

“那是罗德岛和审判庭的工程师们在为救助中心的修建进行规划，歌蕾蒂娅说了他们会帮助我们修建一个技术先进的救助中心，岛上的感染者们也能得到很好的救治。”

博士说到，虽然爱国阵线会提供技术帮扶，但建筑的修建工作还是主要由罗德岛与审判庭负责，爱国阵线会无偿提供一些建筑技术，当然，材料问题可能由于海陆封锁的原因暂时无法解决，目前只能按泰拉建筑物的标准来修建救治中心，后续再陆续替换成阿戈尔的建筑材料。

博士又指了指远处的一座灯塔。

“那个灯塔之前被教会的人临走前给破坏掉了，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修好了，虽然有技术落后的原因在里面吧，也不得不吐槽一下审判庭这落后的效率吧。”

他又看着岸边的一艘小船。

“那是深海猎人们送给我们的一艘船，他们让我放在罗德岛上可以在一些紧急情况下使用，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把它拉到舰上。”

博士说：“我们也已经正式和你的同事们建立了合作关系了，教会也已经被打回了深海，虽然麻烦事还有一大堆，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不用想太多，我和歌蕾蒂娅会好好处理这些事的。”

“但失去的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斯卡蒂说出了之前博士曾想到过的话，这一时令博士感到了震惊，博士反复确认过自己并没有和斯卡蒂建立起精神回路后才暂时放下心来。

斯卡蒂继续说道：“那些失去的东西令我感到无所适从，每当我想到那些人和事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像个小丑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博士对这个问题感同身受，因为不久前的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在因为自己的一系列失误指挥下，导致了上百名干员在灾厄中死去，而自己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人在那里自暴自弃，就像斯卡蒂说的那样，像个小丑一样。

斯卡蒂回过头来看着博士，她的眼睛现在没有了之前战斗时发亮的血光，但深红的瞳色依旧没有出现丝毫的改变。

“这样的我，在这里呆着会打扰到你吗？会让你回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去吗？”

博士听了斯卡蒂的疑问，并没有过度陷入到当时的情绪里，他只是叹着气微笑着，他要学会努力去适应现在的自己。

“如果是换作一个多月前的我，恐怕已经会因为你的这个问题而开始烦恼了，但现在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发现，这也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也许改变不了什么，如何去实现自己最好的价值，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问题，我们马上要去阿戈尔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问题在阿戈尔的重要性。”

博士没有向斯卡蒂说明当时凯尔希对自己的那番劝诫，让自己去习惯手上沾满鲜血、掌握生命的滋味，这种话对现在的斯卡蒂来说太不友好了，博士只能以另一种角度去向斯卡蒂解释了这番话。

斯卡蒂当然理解，这种事无论是在泰拉大陆上，还是在阿戈尔，都是家常便饭一样，拼尽全力到最后发现却失去了一切对于弱者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之一，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奋力抵抗和挣扎只都不过是一个笑话，弱者往往不过是强者手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只是这个在强者眼里的笑话，对于弱者们来说是无比残忍的现实，当他们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往往会被这真相所击溃，一如当时的博士与现在的斯卡蒂，适应这种现实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

博士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就像他现在已经开始学习阿戈尔的处事方法，把罗德岛上的人作为谈判的砝码，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救助中心无异于有利于帮助感染者们的救治，阿米娅也认可了这个方案，但博士在分配工作的时候，还是有意按不同感染者们的能力情况做出了相应的规划，那些被视作拖油瓶的重度感染者们，都被博士划分进了救助中心。

博士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阿戈尔，这是对的。

但斯卡蒂已经无法理解这一切，她不想去习惯这个法则，她已经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东西了，她想要回归大海，和眼前的这个她唯一的血亲——尤德博士，一起回归大海。

斯卡蒂对博士说：“我......想你允许我陪伴在你身边。等时候到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