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意义之争

大概有三成的舰艇在传送过程中因无法承受能量冲击而发生爆炸沉没，剩下的七成舰艇此时也不同程度受到影响，“海蛇”号的舰身也有多出受损，如果继续以当前的高速前进，舰艇将遭受不可逆的损坏，但这都已经无所谓了，这艘船也到了完成其使命的最后一刻。

不过这最后的一段距离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在接近邪灵的周围有非常强烈的领域力场，任何物体接近的时候都会遭到领域的干扰，舰艇在领域中会承受极其强烈的能量波动，一切仰仗深海之力的设备都会全部失效，在这里，深海之力的劣变程度已经达到了极度混乱，舰艇的能源系统已经快要无法供能，很快所有舰队都将要面临失速和沉没的危险。

阿戈尔引以为傲的科技，其实一直都受制于大群，这种境况在此时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歌蕾蒂娅并不是毫无准备，她已经预料到了这点，一个对深海之力有着如此掌握力的神，不可能不会对同样利用深海之力的群体有所警惕，祂必然会从深海之力劣变这一点下手。

“切换成源石技艺系统，完成适配工作后继续前进！”

歌蕾蒂娅一声令下，全部舰艇都启动了这种士兵们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的技术，舰艇在切换程序的时候出现了明显的减速，供能系统开始转化为源石发生装置。

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紧急，科学院绝对不会将这种尚不成熟的技术装载在现役主力舰艇上，都法科学院解读布雷奥甘的文件大大加速了阿戈尔利用源石技艺的能力，仅仅数月的时间，阿戈尔的潜行舰几乎就已经能够完全适配源石发生装置了。

但依旧有一个巨大的问题，由于过去阿戈尔的舰艇所利用的深海之力几乎取之不竭，导致目前阿戈尔所有的主流舰艇在降低能源损耗上都做得非常差，仅仅依靠爱国阵线从泰拉带回来的那点源石，根本负担不起哪怕是一艘潜行舰的正常运行，因此科学院对源石技艺的研究基本都停留在理论和实验室阶段，歌蕾蒂娅的舰队虽然安装了源石程序，但在此之前从未使用过。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些阿戈尔舰艇对源石技艺的应用还远不如歌蕾蒂娅带回来的那支黄金舰队。

由于源石有限，现在所有舰艇的源石储备量仅仅够完成一次单程的冲锋，没有任何回头路。

舰队完成了供能切换，再一次发起了进攻，得益于之前粒子炮的强化作用，此时的邪灵几乎将所有力量都分散到了抗深海之力上，而这些散发着源石技艺气息的舰艇，此刻就像是逃离了免疫追踪的病毒一样，向着目标飞速前进。

这是一场饱和式冲锋，不管目标怎样，所以舰艇有一艘算一艘，全部都是不冲撞邪灵誓不罢休，邪灵似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些舰艇的异常，祂开始从四面八方召唤出极其庞大的触手，这些触手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一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中型舰艇瞬间就被这目测直径上百米的触手击毁，而舰艇发生的爆炸甚至没有伤及这根触手分毫，而眼前像这样的触手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触手的攻击太过凶猛，仅仅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有超过一半的舰艇被击沉，这些在深海中剧烈爆炸着的舰艇就像是烟花一样一个又一个炸裂而又消失。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格雷沙姆”号的最后一阵语音，那是“格雷沙姆”号舰长对邪灵的破口大骂，而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格雷沙姆”号被从侧方袭来的触手拦腰摧毁成了两段，爆炸向着潜行舰的首尾两个方向不断蔓延，之后还有各个方向的触手向着“格雷沙姆”号发起了围剿，连“格雷沙姆”号上的子舰都没有放过，在领域强压的加持下，“格雷沙姆”号甚至已经是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金属，邪灵没有放过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可能对祂造成威胁的物体。

莉薇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象征着阿戈尔最前沿技术的潜行舰，阿戈尔军引以为傲的超级武器，现在在邪灵手中如同蝼蚁一般被碾碎，而“格雷沙姆”号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击。

可能是因为“格雷沙姆”号体型巨大且事先装载能源较多的缘故，那几根受到潜行舰爆炸波及的触手也出现了明显的损伤，触手上的伤口长达几十米，血液像喷涌一样渗出，不敢想象如此严重的伤口需要何等的力量才能恢复过来，但好在现在看来，“格雷沙姆”号对邪灵造成了肉眼可见的巨大伤害。

歌蕾蒂娅在通讯频道里向舰队发出指令：“所有还活着的深海猎人们，准备出战，拿好你们手中的武器，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歌蕾蒂娅的声音非常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和犹豫，在发布完命令后，歌蕾蒂娅准备转身离舰。

“军团长！”

莉薇娅喊住了歌蕾蒂娅，身为一名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深海猎人，这时的她也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决心。

歌蕾蒂娅笑着看着莉薇娅：“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吧。”

莉薇娅：“我也想和军团长一起战斗！我想要向军团长证明，虽然我还很年轻，也没有和海嗣战斗的经验，但我也是一名猎人，也是一名战士！”

歌蕾蒂娅：“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已经不需要用什么来证明你自己了，你现在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海蛇“号的舰长，在这艘船沉没之前，你要担负起一名舰长的责任，这艘船上的其他人，有些不是猎人，但依旧是战士，他们还需要你的领导，也需要你的支持。”

莉薇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向着歌蕾蒂娅敬礼，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歌蕾蒂娅：“站好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岗，年轻的战士。”

而后，歌蕾蒂娅消失在了莉薇娅的视野里。

……

奥卢斯已经接收不到来自歌蕾蒂娅的通讯了，他知道歌蕾蒂娅很可能已经带领着她手下的猎人们在大海中与海嗣肉搏着，奥卢斯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没有深海猎人血统的他知道人类脆弱的身躯在那些怪物面前是多么的弱小，几十年来，他见过无数被海嗣杀死的士兵案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结局是活生生被海嗣吃掉，运气比较好的人在被吃掉前就已经被海嗣杀死了。至于那些被从海嗣手中拼命救回来的士兵，其伤口也是异常惨烈不忍直视。

眼下，他又眼睁睁看着舰队被邪灵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毁，“蒙特”号也一次又一次被触手和海嗣撞击着，舰舱也已经因为被击穿出现了多出进水，“蒙特”号也因此不得不进行减速，但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中，减速没有生存意义，敌人无处不在，不管是在最前方还是在最后，全部都在邪灵的攻击范围之内，或者说，神域中，邪灵的力量，遍布每一个角落。

奥卢斯并不是一个相信所谓深海教义那一套说辞的人，他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世俗，他不相信所谓的神迹，面对已经几乎将这支上万人规模的舰队摧毁的邪灵，他也只不过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仅此而已。

但现在，他在想，阿戈尔真的能够战胜如此强大的敌人吗？在否定了神之伟力的前提下，奥卢斯才意识到，阿戈尔要面临的敌人究竟是有何等的强大，巨大的力量差距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无论阿戈尔使用怎样的战术，似乎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就像那个眼神一样，不知是不是大群呼唤的缘故，奥卢斯感知到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神不在乎。”

人类所做的一切，对祂来说，都没有意义。

奥卢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竟然开始有点羡慕起那些教徒来，至少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为是神的掌控，他有点理解为何那些原初派的执政官在研究深海之力的过程中开始变得极端，甚至逐步向大群靠拢，似乎没有人能够经受住那种力量的吸引。

奥卢斯靠在椅子上，对着病床上的莫亚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你以前是个深海教徒，你说如果我现在向你皈依深海教会，以后在大群里能不能混个好位置？”

病床上的莫亚奄奄一息，没有力气说话。

奥卢斯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也是，像我这种对这个所谓的神犯下如此大不敬的罪孽之人，只会被大群当做是养料来对待吧，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只能继续前进。”

病床上的莫亚用力发出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声音。

“我……还是人类……对吧……”

奥卢斯：“你当然是，你的心比很多只是外貌看起来像人的家伙更加纯粹，你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类。”

莫亚没有再做出回应，他已经按任务活过了足够久的时间，虽然现在的他依旧能够借助医疗器械进行一些简单的生命活动，但他的大脑已经因为过度损伤永远失去了活性，医疗程序显示莫亚已经脑死亡，无论是人类的意识还是大群的呼唤，此刻都已经传达不到了。

奥卢斯不知道莫亚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回答，但他现在也抛开了之前的那些胡思乱想，他根本就不应该去纠结所谓的神是否在乎他们，因为迄今为止他们所做的一切的意义，从来就不是为了大群，而是为了人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