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一场死亡

洛兹愣住了，他们竟然有了此次重大的发现，但却有口难言，提图斯看出来洛兹的情绪，摇了摇头拍着洛兹的肩膀，虽然科学院的动作已经很克制了，但如若真的被逼急了，保不准院内的一些人会对那些有想法的科研人员动杀心，他深知自己和洛兹只有闭嘴才能活命，现在绝对不能有任何人去挑战科学院的意志。

提图斯说：“今天我给你说的这些事，你就当没听见，你也不用去操心那么多了，科学院那边肯定有更多更有实力的人在钻研这个问题，你无须操心，你还有大好前途，今后去更好的研究所，那才是你的未来。”

提图斯自知是没有能力对抗科学院的，而且自己的学术水准还远远达不到科学院的要求，因此被科学院聘用而去进一步研究这个未知的领域可能性也不大，事实上自己对那些更深层次的课题并不了解，能够窥探到这个可怕的现象，运气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

不过如果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话，可能心里一直会有一个结，在知悉了深海之力可能将会变得混乱无序后，今后的任何实验课题恐怕都将绕不开这个问题了，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了做科研的心思了吧，也许是时候离开这个岗位了，无忧无虑才是最好的选择，说不定科学院还会因此发一笔封口费当慰问金，之后再发生什么，已经和自己这个没什么用的人无关了。

提图斯将自己的文件全部给了洛兹，在他看来，洛兹不一样，他的科研生涯不该止步于此，也许他可能会成功进入科学院，成为研究这个难题的专业科研人员，他相信以洛兹的学术素质，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功进入科学院，或许能成为执政官的幕僚也说不准的。

提图斯对洛兹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还年轻，而且你和你的那些沉迷于世俗名誉的师兄师姐不一样，你有一颗专注科研与求知的心，在这个浮躁的国度里是显得那么难能可贵，我把我的毕生所学全部都留给你，也许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够为你的科研之路提供什么研究上的帮助，毕竟我的研究领域还是太肤浅了，但至少能给你提供一块敲门砖，或许能够为你的未来铺路。”

洛兹不解地看着提图斯，他发现提图斯的面容是那么的憔悴，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科研人员的模样，就像是已经得知大限将至后瘫坐在夕阳下静静等待的年迈老人，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追求，洛兹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会对提图斯造成如此巨大的打击。

洛兹问道：“老师，你不继续从事科研了吗？换个研究方向或者课题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啊！”

提图斯摆了摆手：“我已经老了，没有精力了，想休息一下了。”

洛兹说道：“老师，你这个年纪在学界根本不算年老，科学院里很多有比你更年长的学者，他们依旧还活跃在学术界的一线，我相信老师你一定还能有所作为！老师你可是有着如此震撼的发现的！”

提图斯笑了笑，他深知洛兹对自己的挽留是在为自己的科研生涯着想，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水准和年龄就离开学界，也确实是太早了点，不过自己已经是去意已决了。

提图斯对洛兹说道：“我已经对科研不感兴趣了，这些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现在适合去养老，我在希明莱瓦有一套住所，以后就搬到那里去，你以后要是进了科学院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看我，那里相距不算太远。”

洛兹沉默了许久，他认为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已经窥探到了最前沿的秘密，他想要知道更多，他不想就这样止步，然而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老师竟然在这个关头选择了退却，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洛兹注视着提图斯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老师，你真的是对科研不感兴趣了吗？还是仅仅是因为害怕？你是在害怕那个发现将终结你的希望吗？”

提图斯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洛兹接着说道：“老师，你不是失去了兴趣，相反，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这件事，不然你大可以完全不管这件事继续其他的课题，然而现在的你却直接选择退出学界，你是在逃避，你是在逃避这个现实，想要利用逃避来麻醉自己，好在余生里安度晚年。”

提图斯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来自洛兹的拷问和审判。

洛兹：“你甚至打算在希明莱瓦定居，那是科学院的所在地，你还想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让我继续从事你的发现，然后再从我的身上打探这件事，你从来都没有打算忘记这个发现，你只是不敢去面对，可你明明比谁都要执着。”

洛兹把自己的心思全部都说了出来，他本想把这个想法永远藏在心底，连遗书上都一字不谈，让它伴随自己在坟墓里被彻底遗忘，永远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完全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洛兹：“老师，你还记得吗，当时研究所里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实验的端倪？又是谁最先改变了研究方向？是你啊，是你面对科学院的不公协议也要执意去探索，你才是我们中最渴望真相的那一个人，你真的觉得这样离开，就能彻底告别真相了吗？”

提图斯失神地点了点头：“啊，你说得对，一点都没有错，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现在会对我说这些话？”

洛兹回答道：“是老师你告诉我的，当时的我把这句话谨记在心，将其当做我的动力。”

提图斯：“我告诉了你什么？”

洛兹：“为了接近真相，我们要不择手段。”

提图斯想起来了，想起了那时的自己，那个执意要追逐真相的自己，那个才是提图斯啊，如果是提图斯的话，从来就不该有现在自己的想法。

提图斯自言自语道：“是啊，是这样的，我到底还是变了，不应该是这样的，现在的我，竟然是如此的可笑，明明已经那么接近了，却在这个时候害怕了。”

提图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是一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壁，空白得像自己未来的人生。

洛兹见提图斯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打算，便站起身来，像提图斯问候了便离去了，他带走了提图斯心里最后的慰藉。

真不愧是洛兹啊，完美继承了当时自己的思想，看来他是真的能够有所发现的人，选择了他果然是正确的，而且他还有比自己更强的内心，以及识破人心的能力，他甚至有一些让人感到恐惧，提图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的学生给问到后背发凉。

可即便这样，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洛兹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了，自己也早就已经没有了希望，他只是想在黑夜降临之前紧紧握住手中仅剩的那根蜡烛，那将是他在寒冷的夜里唯一的光亮和温暖，他本打算带着这束微光静静地死去，就像自己脑海里的规划一样，可现在洛兹已经将那支蜡烛夺走，能够陪伴自己的，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夜了。

简直是煎熬啊，除了叹息，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了。

提图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的清晨，洛兹冒着细雨再次前往研究所，核心城的程序已经很久没有执行过降雨了，路过的行人还在对突然降临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骂骂咧咧，就像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雨。

洛兹再次推开了研究所的大门，门口的来访登记信息显示自己是今天的第一位访客，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了，昨天的那两位如今也离开了这里，研究所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洛兹走到了实验室的房间，他发现昨天那位同僚打扫得整整齐齐的房间，突然就变得一片狼藉，满地的实验器材被打成了碎片，墙上到处都是被各种研究用液体泼洒后遗留下的痕迹，桌椅板凳都被到处摆放，混乱不堪，地上似乎还看到了一些血迹。洛兹顺着血迹走向了办公室。

而当洛兹打开办公室房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具尸体被绳子悬挂在天花板上，提图斯背对着洛兹，头颅被绳子紧紧勒住，他悬空的脚下摆着一个被蹬倒的椅子，提图斯没有将自己的面容面向洛兹，也许是他知道洛兹将会是唯一一个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的人，他不忍心自己这恐怖的面容惊吓到自己的学生，也或许是自己已经无颜面对来自洛兹的期待。

洛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站在老师的尸体下面沉默了许久，他将那个被蹬倒的椅子扶了起来，用手擦了擦上面早已凝固的血迹，将椅子摆放好，而后，洛兹缓缓坐下，静静地注视着死去的提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