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墓碑

博士：“我先摆明我的立场，因为你所操控的那场实验，导致了我们有不知道多少个宝贵的生命逝去，我和你这种试生命如无物的家伙不同，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原谅你的行为，如果可以，我很想取你和那些家伙的性命。”

洛兹：“如果可以，我的命随时可以送给你，至于苏拉和阿庇安，我不认为有人能够动得了他们。”

博士若无其事：“那些都是后话了，但你应该能够知道，当时的神域，发生了什么吧。”

阿戈尔或许没有人比洛兹更清楚那时的情况，作为实验的第一负责人，那场实验的失败无异于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实验成功，他梦想中的世界极有可能就此达成，即便实验失败保留一些数据，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强行启动计划。

博士继续说道：“我已经不记得之后的记忆，但在那之前，我还记得，你造出来的那个家伙确实恐怖，看着就瘆人，而且比我认知里的所有人和军队都要强大，而且力量无穷无尽永远看不到尽头。”

而且那还仅仅是还未完全激活力量的近神者，若是真的完全进化为生代，恐怕就将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那可真的是一场浩劫。

洛兹：“我对那些所谓的力量不感兴趣，不过科学院里的一些人倒是很愿意看到这个场面，他们希望这种力量能够为他们所用。”

博士：“所以现在看来，科学院的一些执政官们，也不过是些自大的家伙罢了，他们对那种东西完全没有概念，我想，恐怕连你都没有那种概念。”

洛兹：“既然你也知道那是何等强大，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博士：“你问我这个问题没有用，我回答不出来，我只能给你说，我亲眼见证了祂的死亡。”

洛兹叹了口气，看来这终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即便现在博士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人能够有着如此能力，虽然他也没有了其他可以相信的选项。

博士见洛兹没有什么反应，他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个锋利的石块，用力在自己的手心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笔直的伤口缓缓流下。

其实博士也没有把握，但当他想到自己的血液能够对阿米娅和斯卡蒂起作用时，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希望洛兹能够理解到这个抽象的概念。

博士：“虽然现在的你只是个人类，但毕竟你曾经与生代融合过，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感知到，这血液里的力量。”

然而，还没等洛兹感受博士的血液究竟是何物时，那血液滴在了地面上的瞬间，整个碑林的忽然就躁动了起来，此刻，碑林中目之所及的所有石碑，都以博士为中心，散发式的蔓延点亮，那些早就已经暗淡的石碑，此刻也再次发出了耀眼的辉光，甚至还在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一些奇特的文字图案也以光影的形式浮现出来。

本以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碑林，现在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石碑之下无数的生命力，在此刻迸发了出来，如同造物一般，这个世界再次获得了新生。

碑林似乎是在为了什么的出现而欢喜，那些无意义的音调也逐渐变成了如同远古祭祀时想起的乐曲，洛兹并不能够理解这些音符的含义，但任何一个生物都能感知到此刻意味着什么。

洛兹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被困在碑林里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碑林的死寂，也已经对任何事物都感到麻木，然而眼前的场面他可从未见过，这简直可以用神迹来形容。

这是从未有过的场景，那些碑林在疯狂诉说着各自的过往，大群的记忆在此刻尽数浮现在了这个时空，石碑上的辉光甚至掩盖住了天上耀眼的星辰。

不仅是洛兹，此刻连博士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本打算让洛兹感知血液即可，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过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博士还是尽量保持镇定，继续说道：“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洛兹沉默了许久，他看着这片散发着辉光的石碑，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已经失去已久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

洛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也许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能够做到些什么，也许他才是这一切的希望，他能够看到世界的终极。

洛兹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大群选择了你吗？也好，或许你才是能够带领我们所有生命脱离苦难的人。”

说罢，洛兹微微抬起了那早已干枯的手，指向了博士，还没等博士意会这是什么意识的时候，瞬间自己的意识就遭到了飞速的冲击，无数的信息在那个时间段涌向了自己的思想中。

博士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他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尽可能减少信息量对自己思维的冲击，全然不顾还在流着血的手，血液已经顺着脸部滑下。

当然，这几乎没有什么作用，那些信息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如果让他以正常的速度接收这些信息量，恐怕需要一生的时间。

而现在，他的大脑在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将这些信息全数接收，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加上碑林里生命疑似不会死去的特性，他早就因为大脑受到冲击而脑死亡了。

信息的冲击渐渐减缓，博士也已经适应了刚才的那种混乱的思维，但依旧没有彻底摆脱那种无比痛苦的感觉，他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尝试甩出脑子中的那些东西一样。

洛兹说道：“你能够承受这么强的信息流，甚至还能安稳地站着，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我自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承载如此大的信息量而不死，即便是在碑林中，你也很可能彻底昏死过去，永远也醒不来，但你做到了。”

博士都没有来得及擦拭脸上的血迹，便问洛兹：“你做了什么？”

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似乎真的就像度过了一生一般，这种诡异的感觉，以前好像也有过几次。

洛兹说道：“我把我在碑林中获取到的全部信息，以及在阿戈尔研究近神者的全部数据，都注入了你的思维中，我之前说过的吧，碑林中的思维是开放的，任何信息都可以无条件获取，而你之前则是获取到了我毕生的所有信息，如你之前所说，我生命中的每一个文字，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音调，此刻都印在了你的脑海里。”

博士一脸惊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洛兹，他试着整理自己的思绪，由于这股信息太过庞大，他尝试了很多时间才逐渐找到了整理信息的方法，而那些信息，真的如洛兹所说，那是洛兹全部的记忆。

博士苦笑道：“竟然连构建近神者的数据都给了我，那种级别的天文数字，你就真不怕我脑子直接物理意义上的炸掉？”

洛兹：“但你做得很好，不是吗？即便是在阿戈尔时的我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我接受那些数据，借助庞大的人体超级计算系统，耗费了我二十余年的时间，而你，仅有几分钟，换作外界的时间，恐怕只有片刻。”

还没等博士从刚才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他突然发现，洛兹本就脆弱的身体，此刻竟然像植物一样在逐渐枯萎，他的皮肤竟然如同蒸发了一样在缓缓消失，而他的身体里甚至看不见血液，内脏也早就不复存在，那古旧的骨头在强行支撑着这具已经濒死的躯体。

博士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怎么回事？”

洛兹的声音几乎已经微弱听不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吧，当我把自己的记忆全部献出时，我就已经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博士：“不是说碑林中不会死亡吗？”

洛兹说道：“看到那些石碑了吗？在他们的宿主献祭掉自己全部的记忆给这片碑林之后，他们肉体的生命将死亡，而精神将会在这里永存，这些石碑，其实也是所有大群生灵的墓碑，这将是所有生灵的归宿。”

博士：“你也要回归大群了吗？”

洛兹笑了笑：“我应该不会了，我的记忆没有献祭给大群，而是给了你，我的一切都将在所有的世界消失，也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博士：“……”

洛兹：“我原本以为我永远也不会死去，只要我没有向大群献祭，那么我就可以如饥似渴地挖掘真理的宝藏，但现在看来，那依旧遥不可及，你比我更加合适，而我希望，我这毕生的记忆，能够为你抵达真理的彼岸，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洛兹的身体已经逐渐消失不见，仅剩下了最后的一丝意识。

博士：“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仅仅是因为相信我？”

洛兹最后说道：“也许吧，但我选择在最后的一刻，相信一次人类。”

洛兹的意识彻底消散在了这个时空，那些微弱的光点逐渐汇聚起来，在博士的面前，逐渐构成了一块石碑，那块石碑上没有任何印记，也不具备任何信息，那是这片碑林中唯一一块空空如也的石碑，也是洛兹遗留在这里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