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颔首,眼角带笑,公主总是这样,明明关心却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防贪二式,一为人,二为材。人,一分为二,民与官,相辅相制,官善则民善……立淘汰制,上官犯法,下官状告属实则升任,层层级级皆是如此……二为材,建桥修城国之大业,材尤重……将各地上供的材料皆刻下属地,匠人……千百年不毁匠人技艺永留青史,若毁,追根溯源……
晏溪越看越心惊,这纸上所写的策论确实是惊世之举,若是实施,成效定是颇显。但……这种方法绝不能由周生提出。
晏溪收起这最后一卷策论,仅仅留下“材”的那部分,又用朱砂在上面标注了修改点,觉得全部妥帖之后才放回桌上。
只有“材”未免太过于单薄片面,晏溪取来新纸,写下了自己从前就想推行的刺史监管之策,由周生提出,这个功劳自然是会落在公主府上,对康儿也是最好……
写罢之后,晏溪看着自己朱红的笔迹和周生墨黑的瘦金体。周生的下官监察上官,顶替上官无疑是最高效的手法,但太过凌厉,总有适得其反的危险,威胁到那些权臣的利益。还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平时那么心软的人竟然是能提出这样的硬办法……
整理好一切,天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晏溪毫无倦意地从书房之中走出,只有华服上的褶皱昭示着一夜未眠的事实。
第12章 释怀
今日国子监休沐,每隔十日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让周生生好好睡个懒觉。只要公主不点灯,周生生不出西暖阁,两个人就没有理由会碰上,周生生也乐得自在。
“驸马爷,吏部尚书家的林公子递了拜帖。”门口民生弯着腰轻轻地敲着门,力道正好,足够里屋的周生生听见,又不会太过吵闹。
周生生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本地方游志,翻开的那一页已经因为周生生一晚的翻来覆去变的褶皱不堪。周生生抱着被子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身才悠悠转醒,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驸马爷……”
外头的声音还在叫门,周生生朝着门口的方向应了一声,声音才停下来。
周生生眯着眼睛,凭着感觉将自己的脚穿进木屐里面,又从架子上面取下来一件白色绣着云彩图案的长衫披在身上。拍了拍自己的双脸,感觉穿戴整齐之后,这才从里屋走了出去,拉开了大门。
“谁送的拜帖?”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有听清楚,周生生用手捂住打哈欠的嘴巴,从民生的手中接过拜帖。
“是吏部尚书家的林公子。”
吏部尚书……谁……周生生缓了一大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认识的姓林的可不就只有林柏川一个人。
周生生翻开红色封皮的拜帖,开头的三个字就是林柏川,写的龙飞凤舞的,像极了林柏川平时的行事作风。写明了时辰,巳时来访,睡不了懒觉了,真是麻烦……
***
晏溪一大早上就被一道密旨传召进宫,没有说事,但晏溪心中已了然。
“你是觉得朕判的不对?”晏衿一身绛红色常服,黑发之中夹杂着几缕白发皆规规整整地束在金冠里面。面上看起来没有生气,实则不怒自威,凌厉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几步处站着的晏溪。
晏溪低着头,迟疑了半晌,这才回答:“陛下判得对。”
听到这回答,晏衿的眉头紧蹙了起来,说话的语气更重了几分,“你既认为朕判得对,为何……为何又要如此!”
晏溪拢了拢袖子,素白的手从衣袖之中取出几张纸,虽然一直放在身上,却没有多少褶皱,看来是保护得很好。
钱公公眼疾手快,忙从晏溪的手中接过纸张,恭敬地呈到晏衿的面前。
“这是什么?”
“李家旁支三代的记档。”晏溪不卑不亢,面上也没有半分惶恐。
晏衿将这纸拿在手中,卷成一团,心下还是有些不忍,原本应该扔在晏溪身上的纸直接扔在了晏溪的脚下。“你这还不是说朕错了!”
天子怎会有错,怎能承认自己做错了……
晏溪撩开衣服下摆,径直跪在地面上。与晏矜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子坚定。晏矜拱手行礼,头重重地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阵闷响。
“陛下无错,只是那半数的女眷是朝廷下过旨令的,允许人伢子发卖,儿臣只是做了一个大方的买家罢了……”
听了这话,原本心中有些不忍心责怪的晏矜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这顶嘴顶的自己反倒是不好定罪了。
“你倒是巧舌如簧,谁教给你的!”晏矜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晏溪,指尖微颤,足以说明面前人现在的盛怒。
晏溪眸色低敛,“儿臣只是不愿意欺瞒父亲。”
是父亲,不是父皇……
罢了,罢了……这孩子的性子总是这么轴……
晏矜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晏溪,这个孩子要是是个男孩,有铁腕有仁心,何愁大齐不能强盛,偏生……
“你想朕怎么责罚你?”
晏溪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也算是放下来了,父皇既然是有此说,那这件事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