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昏暗的地牢里,阴胜终于让人松了铁镣铐。
他凶狠地笑着,抹去了唇边的血,身上是一道道鞭痕——
墨吾道惩罚人,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他走过昨夜墨吾道走过的长廊,那些丧尸一般的药人们也朝着他伸出手,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呵呵,是在求饶吗……
竟然向他们这样惨无人道的人求饶,真傻呀……
就像当年楚服的人一样。
哦,不对……
当年楚府,可是还有些硬骨头呢……
他阴森森地笑着,思绪一下子就飘去了好远……
五年前
北相国,楚府。
“抄了!”
不知是哪位小官一声令下,随行的士兵粗暴地一脚踹开楚府的大门,提着呈亮的刀四面八方地向各个房间涌去。
府内众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刀割断了喉咙。府里有侍卫奋力反抗,但是数量上悬殊,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楚相对殷王不忠,杀!”
在楚府多年的管事冲了出来,老泪纵横——
“楚家对殷王忠心耿耿,是被你们这群狗贼给诬陷的!”
领头的那位小官冷哼一声,没有给他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抽出旁边士兵的刀直接抹了他脖子,鲜血溅了一地。
那小官伸出一双阴柔惨白的手,在刀上点了点,放进嘴里含了一下...
他闭着眼,嘴角邪邪地挑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晕开,空气中也尽是散不去的血气,他很喜欢...
随着侍卫被屠杀干净,四周刀剑摩擦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下女眷们的哀嚎声。在一群被架着脖子的人中间,是当今殷朝的宰相,楚睦鸣。——
他头发披散着,身上只有一件衬衣,面色从容,好像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染了血的刀,只是一根木枝。
“阴胜,你倒是急了……”楚睦鸣眼神中透露着嘲讽。
那位叫阴胜的小官听了这话却也不生气,不是他大度,只是.……
对他来说,和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这么想着,他那张虚假的脸竟然透露出几分真诚的笑容来,楚睦鸣死了,他是真的开心呐。
“楚相真是好雅致,这般困境还有心思挑衅我啊……”
他说着便上前几步,抽出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楚睦鸣的大腿,又迅速抽出来,然后近距离地打量面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大殷宰相。
他想让他跪下!
然而楚睦鸣却一声不吭地受下这一刀,脸色苍白了几分,阴胜十分不满他这种忍耐的态度,又提起了刀,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刺哪里好呢...…
呀,不然就眼睛吧。
心下一动,手便再次提起刀来——
“大人!大人!”
被人打断,阴胜极其不耐烦地闭了闭眼,转身咬着牙根,“说!”
“跑了两个,属下失职!”那位士兵颤抖地跪了下来,冷汗直流。
“跑了?”阴胜幽幽地看向跪着的士兵,放下了手里的匕首。抬眼数了数眼前的楚家人,确实是少了,少了楚府独子和夫人。
真的是——
少得恰到好处啊...
他用力地将匕首甩出去,直入那位士兵喉咙,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我先将你们都杀了,再去找你的夫人和儿子,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阴胜恶狠狠地盯着楚睦鸣,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抬手一挥,楚家家眷尽数被抹了脖子,只剩下楚睦鸣。
“加派人手,去把跑掉的那两条丧家犬抓回来。”阴胜吩咐完后,提剑转身——
至于楚睦鸣嘛,当然是要留着他自己亲手送上黄泉了。
“不用找了,我在这。”肖言清仪态端庄地踏入中庭,腰挺得笔直,脸上也不露惧色。
“哦?自己送上门了,还有一个呢。”阴胜笑了笑,对于这些人死到临头还一副平静的神态感到嗤之以鼻——
装,呵,圣人尽是会装。
肖言清走到楚睦鸣面前,抬手轻轻替他擦去脸上溅到的血,然后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楚睦鸣微微一愣,随后笑得有些释然。
阴胜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他提着剑的左手紧了紧,“人呢?!”
“人我已经送走了,算算时辰,也该到城郊了。”
“不可能,我们早就把这里包围了!”一名士兵不愿意相信。
“呵,作为大殷的相府,府上难道没有密道吗?”
肖言清反问。
阴胜气急反笑,森然地朝着楚睦鸣和肖言清逼近——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送二位上路,不久定将你们的独子送去陪你们,共、度、黄、泉。”
“今日纵是赴死,也不会死在你的刀下。”
楚睦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咬破嘴里的那颗药丸,肖言清也是如此。
毒效很快,两人的嘴角纷纷溢出黑色的血,对视一笑,一同倒在血泊中......
阴胜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直到满腔怒火升腾起来,他才恶狠狠地喝令士兵去找密道。
他准备了多久的计划,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们!如今竟然!
无论如何也要把楚睦鸣的儿子找回来,然后..….
凌迟!
阴胜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楚府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木头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浓烟四起,一片火光中,一口枯井里传出阵阵的咳嗽声……
一位四岁的小少年缓缓地睁开眼,视线慢慢变得清晰,烈焰的火光清楚地倒映在他的眼底,琉璃眸子被火光衬得鲜红。
他知道,现在烧着的不只是那一草一木,还是楚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尸体,是楚家世代相传的忠良,是大殷将尽的气数……
枯井比较深,烟没有进来得很严重,楚衍咳嗽两声,想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但是仍然动不了。
他于是放弃挣扎,闭上眼,脑海里又是母亲最后一幕——
在一片厮杀声中,母亲把他带到了杂院里的枯井边,用力地抱了一下他。
“阿衍,待在井里别哭,以后楚家就只剩你了……”
“不要,娘……你要做什么……”小楚衍伸出手抓住肖言清的衣袖,他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娘要去陪你的父亲……”
话毕,肖言清点了楚衍的麻穴,又将他打晕了,缓缓地沉到枯井中,只来得及留恋地看了一眼便去匆忙地打开了密道……
最后……
小楚衍死死闭着眼,他依旧记着母亲说的话,不敢哭出声来,泪水却一滴一滴滑落。
“娘……”
“为什么不带上我……”
为什么留下阿衍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