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楚衍从她手里将天司接了过去,又细致地把她掌心扫了扫,扶冉这才扬起笑脸。
妙清夜隔着不远,忍不住酸酸地来了一句:“好生金贵啊,又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东西。”
只怕整天跟着那个什么宋瑾之在大理寺东奔西走的,看过不少类似的东西了吧,还能被吓成这样子,也是无用。
这些话妙清夜没有说出去,只是在心里自己暗暗吐槽。
扶冉耳力不错,妙清夜又故意说得大声,她自然是听见了,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浅笑莹莹地抱着楚衍的胳膊,轻轻倚上:“哎呀,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人家好歹是第一次谈恋爱嘛……”
在她家小楚衍面前,故作娇羞一下,故作柔弱一下怎么啦!
这!叫!情!调!
妙清夜抿了抿唇,别过头去毫不介意地哼了一声,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她完全听不懂,但是,扶冉话里那明晃晃的炫耀之意,她可是理解得明明白白!
见妙清夜只是这个态度,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扶冉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应该呀,她不是看上了她家小楚衍嘛,不是平时恨不得趁自己不注意就二十四小时都黏着他嘛?
怎么今天楚衍在这里,她不过来就算了,刚刚自己故意这幅姿态惹她妒忌,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样子……
难道,知难而退了?
扶冉纳闷地瘪了瘪嘴,突然就没了那种欺负她的快感了——
管她是不是不再打楚衍小心思了,反正她家阿衍最后还得是她的。
…………
……
远南的怀水县和莫河县,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洪涝,而后又是堤口破了,一涌而来的大水,让这两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小县屡屡受创,如今已经是民不聊生了。
如今扶夜不知所踪,跟着他的那个难缠的侍卫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跟着他跳了下去,这样正好,营程满意地想着——
这样,他想在怀水县做什么,那就谁也阻拦不了了。
至于他想做什么呢?
在这种百姓受伤惨重,极度恐慌,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便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冷冷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他来到这里几年了,没有家室,孑然一身,百姓们都说他是廉政爱民,一心带着怀水县的百姓们治水,带着他们致富,所以连找媒婆说亲事的时间都没有。
但,他哪里是呀……
他只不过是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羁绊罢了,一个人做事能够毫无顾忌,不必留情,出了事情总归也是比较好脱身的。
“大人!大人!”
“大人不好了!”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喘着粗气——
“有,有人死了!”
营程听他说的话依旧不为所动,淡淡地开口:“有人死了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可是,是霍乱!是霍乱啊大人!”
那个下人神情惶恐,他刚刚亲眼看见的,那个人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便口吐鲜血,抽搐着晕了过去,等到有人喊来大夫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整个过程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子流逝了。
“霍乱?”
营程听到这个词总算是皱了皱眉头,他嗤笑一声:“你瞎说些什么呢,怎么可能?”
怀水县大大小小的水灾也经历过来了,虽说灾害过后最怕的就是疫病,但怀水县却意外地,从来没有发生过……
瘟疫,霍乱,天花……
这些可怕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在怀水县这块土地上出现过。
而下人所说的,那么短时间就死亡的……
怎么听也不像是霍乱,也不是天花……
“大,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他,他真的就那么死了!”
下人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他虽然知道怀水县最近因为大水死了不少人,可是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在畅谈的人忽然面色苍白,随后变得铁青,嘴唇泛紫,而后口吐鲜血,七窍流血……就那样惨烈地没了生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病能够这样在短时间里将人的性命夺走的。
“行了,不要慌乱,派几个人去把尸体清理了。”
营程看这个人吓成这个样子,心里也算是相信了几分,但是……
他不介意。
“对了,那些去清理尸体的人,不要叫府里的人,就拿几袋米,找几个百姓,让他们去清理了,随后把米给他们就行。”
营程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喝了口茶,在现在这个时候,没地方买到需要的东西,银子已经没有用了,反而是粮食,成了各家各户争抢的东西。
清理下尸体就能够得到粮米,没有人不愿意的吧……
就算是怕死,可是没了吃食,到最后也得死,死的还是一家子人。
“是,大人……”
下人擦了擦汗,深深地看了营程一眼,随后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营程缓缓将茶杯放下,手指在啄,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疫病,霍乱,瘟疫,天花……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总之会死人,那就死的越多越好……
…………
……
阴冷的林间,偶有几声鸟鸣打破这片沉寂,窸窸窣窣地,尘风在茂密的林子里慢慢走着,他的脚被水里的礁石磕破了,此时正流着血,额头上,脸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也是触目惊心……
但是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现在任何事情都阻拦不了他想要立刻找到扶夜的决心。
扶夜跳下来不一会儿他就跟着下来了,两个人被滔滔洪水淹没,应该是没被冲得很远,所以,扶夜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这个地界已经不属于怀水县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幕渐渐笼罩下来,尘风的心也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样沉闷,他停下脚步,找了点断木生了火,打算今夜在这儿歇个脚。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光明明灭灭之间,尘风的面庞也是若隐若现,林子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岁上,是尘风没能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