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月23日,清晨,天气转凉。
“营长!李营长!李营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团部有令!死守庙行首至下达撤退命令!其余各部队均己收到死令!人员装备等补充将在午后到达!”
“收到!”
传令兵和营长交谈时,我正在百米开外的沙发上慵懒地躺着,经历了又一场阻击战后的我根本没精力搭理任何人,我只想睡觉。
“叶连长!叶连长!”一个焦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抬起我负伤的那条胳膊,向营长示意我还没死,而看见我胳膊的营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把刚才传令兵告诉他的话一字不差地向我复述了一遍。
“营长,您脑子要是没抽抽的话就赶紧把传令兵拉回来。”
“怎么了?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您去数数,从上次增援到现在己经过去半个月了,咱们营还有多少能站着用双腿走路的?如果超过1..人,多一个人我就跪在地上磕一个。”
“增援,增援马上就到了!”他用一种较为激动的话语跟我说。
“咱们一路从汇山码头那块一路撤到庙行,从八月撤到十月,哪次没有增援?哪次增援不比上次多?到头来,主动进攻打成了被迫防御?就这,还有脸下达死命令?”
我不断地打击营长的仅剩不多的信心,也不断打击周围士兵的信心,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这人不爱说谎,就算是谎言,我也能想方设法给它编成真的。
“这是……这是上峰的命令……”他的声音降了许多。
“得了得了,上峰上峰,上峰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我躺在那边睡觉边说,“您要是真觉得凭上峰就能重新打下上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这些人去前线送死呢?”
李营长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到了其他士兵旁,我的话彻底让他失去了信心,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信心无疑是非常糟糕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欠了一千条人命的营长。
“你说这些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孙继光在旁边问道。
“过分吗?你去问问我这条快要报废的胳膊过不过分,你去问问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过不过分!你去问问那些死去的老百姓们过不过分!”我的声音逐渐放大,到最后,怒吼变为了咆哮。
我很庆幸我受伤的胳膊是左胳膊,我更庆幸我是个右撇子,我最庆幸为我包扎的人是有不算高超也能算是专业的冯志刚,也许我的胳膊可以保全。
得知团部下达死守的命令,那些还有士气的士兵立刻加固周围的工事,继续用石块做着幼稚的堆积木游戏。
到了中午,增援部队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卡车的武器弹药和沙袋,以及能果腹并且充满营养的食物。来增援的部队足足有两个营,像是从其他部队抽调来的,但他们那脏兮兮的面孔就能让我猜出,他们是一群被临时收编的溃兵。
88师的87师的36师的教导总队的甚至是桂军川军东北军都在这辆卡车上,可谓是鱼龙混杂。
我看着这些溃兵,心里一阵悲凉。这些人要么是被打散的,要么是侥幸活下来的,虽说有战斗经验,但斗志早己被消磨殆尽。
然而,战争的残酷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状态而改变,我深知,以他们的状态,大部分人都会在日军的第一次冲锋阵亡,而其余的部分能混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轻伤。
我站起身,走向那群溃兵,上下打量着他们,他们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有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血液甚至还在慢慢在绷带里扩散开来,他们的武器全都肮脏不堪,能射出子弹早己经是奇迹。
一些溃兵抬起头,看着我,但更多的人还是低着头,毫无生气。
我深吸一口气,不忍心再看这些将死之人,他们与尸体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除此之外,毫无二致。
营长和老炮走了过来,了解完这里的情况后,老炮立刻拿出自己挎包里的医疗用品,从这一刻开始,他像极了战地医生,但这里却一点也不像战地医院,即便如此,老炮仍旧尽力用自己粗糙的双手去治疗任何需要医治的病人,这一刻,他就是天使。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让他们恢复战斗力,我拉上一些状态良好的士兵,将他们编入我的连队,我命令他们用自己水壶里的水清洗枪上的每一处地方,并且教他们如何拆卸自己的枪械,便于更好的清理。
正当我检查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双熟悉的面孔,他就是战前在火车上与我们相谈甚欢的小西川!
我激动的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但我立刻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生气,他的左眼裹着绷带,膝盖早己磨破,衣裳从车上的长袖被撕成了现在的短袖,这可是冬天啊!他甚至还穿着那双快要磨破的草鞋,从他脸上根本见不到一个19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我只看到了一个精疲力尽即将倒下的灵魂……
“小西川……”我颤抖的说。
他抬头看了看我,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是啊,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川军从这场战争开打后就一首处于第一线,战争烈度不比我们差,他得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