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怨恨了

邵衾寒本以为求上门会是苏青砚,但没想到会是沈炎。不过都没差，这两个人无论收拾哪一个，效果都差不多。

到了这个地步,想一句话不说显然不太可能。邵衾寒漫不经心抬眼，眼底满是漠然：“苏氏？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炎见他装傻，神情焦急：“青砚都跟我说了,这次他们家产业出问题，都是因为你……”

他话未说完，便在邵衾寒目光逼视下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虽害怕,却仍白着脸，执拗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邵衾寒淡淡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反问道：“那不应该是苏青砚他自己主动来求我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邵衾寒确实对苏家出了手,不过后来就没再管了。现在苏家境地一天不如一天，都是同行打压。世界一直是这样，你不踩,自然会有别人来踩。

这件事严格来说，求邵衾寒其实没什么用,他不过在后面推了一把。

沈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身形摇摇欲坠，好似受了什么打击。他甚至忘记了之前教训,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邵衾寒手：“我替他求你不行吗？他真已经很难了，你不要再针对他了……”

邵衾寒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沈炎话,而是因为对方攥住自己动作。他正欲甩开,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声音——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苏家公司出问题，说不定是有热心群众在背后举报呢，你说是不是，哥？”

邵衾寒闻言身形陡然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沈凉双手插兜，皮笑肉不笑站在远处，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邵衾寒莫名有一种做亏心事被抓包感觉，他反应过来触电般甩开沈炎手，飞速拉开二人距离，看着沈凉，无措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沈凉却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示意他先别出声。想起前几天说过话，只觉一语成谶……当然，说是乌鸦嘴也可以。

沈炎看见沈凉，好似看见了救星。他竭力忽略自己心底那种微妙不适感，又转而拉住了沈凉手，这个动作让邵衾寒看得眼皮子直跳。

沈炎语气哀求：“阿凉，就当我求你，你让邵先生不要再针对苏家了好不好？”

沈凉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他不着痕迹看了眼邵衾寒，对沈炎道：“谁跟你说邵衾寒针对苏家了，苏青砚说？”

沈炎嗫喏不能言，算是默认。

沈凉还是信邵衾寒，邵衾寒既然说了不会再插手，那就肯定不会再去动苏家，心平气和对沈炎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沈炎：“但是青砚说……”

沈凉打断他话：“苏青砚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我是你亲弟弟，你信他还是信我？”

沈炎语结。

沈凉已经不知道是剧情出现了偏差还是人设出现了偏差，但总归一切都已经和原著不一样了。深情人不再深情，阴郁人也重归良善。

沈凉低声道：“这是苏家生意上事，你好好想想，苏青砚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个，他明知道你和邵衾寒之间发生事，不要被人当了枪使。”

沈凉不了解苏青砚，但通过大大小小事，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二，他最后叫了沈炎一声：

“……哥，我还是那句话，苏青砚不适合你，他在意父母，在意别人眼光，在意东西太多太多，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一切。”

“你成绩很好，不要为了不值得人赔上一生，如果有选择话，好好念完大学，找个工作，比什么都强，这也是爸妈希望。”

他说完，静静看了沈炎一眼，见对方陷入怔愣不能回神，转身拉着邵衾寒离开了。

面对沈炎，沈凉犯不上生气，也没必要针锋相对，大概内心也隐隐替他陷入那样一段人生感到叹息。同样是书中人物，邵衾寒走出了框架，沈炎却困在里面没能走出来。

对方在原著里性格算不上讨喜，却也算不上恶毒。

沈凉到来不仅改变了世界剧情，也无形对沈炎心态造成了影响。就像天平失衡，总会有一方觉得吃亏。

但如果能选择，他们没必要把一个还算良善人逼进死角……

晚上六点街头一向拥挤，车流如海，人潮涌动。邵衾寒跟在沈凉身后，看了眼他拉住自己手，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难免悬了起来，犹豫开口：“我……”

他解释听起来很无力：“我下班时候，不小心碰见沈炎了……”

沈凉没有回头，继续拉着他往前走：“是吗，那你怎么不避开？”

邵衾寒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干巴巴字：“避了，没避开。”

沈凉睨了他一眼：“你还让他牵你手？”

邵衾寒心头一紧：“我没让。”

沈凉挑眉：“你没让那他为什么牵着你？”

邵衾寒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了，奈何他被沈凉抓了个正着，怎么解释都像狡辩。张了张唇，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沈凉终于不再逗他：“行了，我知道。”

邵衾寒怔愣看了他一眼：“……你不生气吗？”

沈凉觉得好笑：“我生什么气。”

邵衾寒人品他还是了解，绝对不可能再和沈炎重新纠缠上。否则那就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

沈凉扯了扯邵衾寒：“走吧，吃饭去。”

“……”

邵衾寒闻言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还生出一种无端烦躁。他眉头紧蹙，抬手松了松领带，试图缓解心头烦闷。

他不想让沈凉生气，却又希望他生气，

哪怕只是一点点，

一点点也好……

他们吃饭地方是一家烧烤店，晚上生意红火，好不容易才抢到桌位。沈凉记得邵衾寒口味清淡，就没点太辣，只是吃烧烤总少不了喝酒。

沈凉坐在桌对面，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晃了晃，笑着问道：“你喝还是我喝？”

他们两个总得留一个清醒开车。

邵衾寒慢慢摇头，看起来很沉默：“你喝。”

他盯着沈凉，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竟是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沈凉没多想，啤酒度数又不高，拿起来一口就饮尽了。

他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烂酒品。

而邵衾寒心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视线一直盯着沈凉酒杯，只要里面空了一点，立刻倒满补上。后来还点了白酒，混着不知喝了多少。

“你等会儿……”

沈凉终于有点喝不下了。他一把按住邵衾寒执着倒酒手，目光狐疑盯着他，挑了挑眉：“你再给我倒酒，我会觉得你图谋不轨。”

邵衾寒动作一顿，只好把酒瓶放了回去。

沈凉起身，去上了个厕所，等回来时候酒意上涌，脚步已经开始发飘。他拍了拍自己脑袋，有些后悔喝了那么多，混酒最容易喝醉了。

邵衾寒结完账，顺势起身扶住他：“我们回去吧。”

沈凉又想起了自己作风问题，未免等会儿做出什么禽兽不如事，他只能趁着自己还清醒时候，叮嘱邵衾寒：“等会直接……直接把我扔车后座就行，知道吗？”

他因为酒精麻痹，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邵衾寒意味不明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他扶着沈凉往路边走去，然后拉开车门，却是把沈凉安置在了副驾驶上。

沈凉抓住他手，视线恍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确认似问道：“这是车后座吗？”

邵衾寒倾身靠近他，低声安抚道：“是。”

他说完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沈凉身上，这才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发动了车子。

人喝醉了就想睡觉，沈凉也不例外。他歪倒在座椅上，靠着车窗，一个人不知在低声呓语些什么，总归都是些听不清胡话。

邵衾寒睨着前方道路，将车窗降下来些许。夜风将发丝吹乱，遮住了眼底神情。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轻轻叫了一声：“沈凉……”

沈凉对自己名字还有反应，勉强抬起头来：“嗯？”

邵衾寒喃喃道：“今天沈炎拉我，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为什么……不生气？

到底是因为脾气好，还是因为不在意……

路灯倾洒在车顶，晕出暖黄光圈。车身呼啸着从桥上飞驰而过，高楼大厦飞速倒退，将遥遥无尽夜色甩在身后。

沈凉闻言调整了一下坐姿，忽然皱眉拍了拍车窗，看起来非常郁闷，闭着眼，出人意料吐出了两个字：“生气。”

邵衾寒自嘲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你不会……”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消音，下意识偏头看向了沈凉，神情诧异：“你说什么？”

沈凉像在撒酒疯，他甚至把身上盖着外套直接扔在了脚底下，一个人烦得直抓头发：“我生气！”

他其实，很生气……

当沈凉今天站在街头，看见沈炎拉着邵衾寒时，没人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就好像被人当头一棒，眼冒金星，又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连心都凉了个彻底。

在这一方世界，最怕命运其实不是别人，恰恰是沈凉。

他太熟知剧情走向，也太熟知天道力量，所以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邵衾寒会走上从前旧路，多害怕对方会与沈炎再次纠缠上。

他站在车流滚滚街头，短暂慌了三秒，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谁也没办法否认那一瞬间慌张。

但清醒时候没办法吐露，只有喝醉时候才不慎暴露内心。

邵衾寒不问还好，一问沈凉就想起了今天事，最后结果就是越想越气。他忽然一骨碌坐直身形，皱眉盯着邵衾寒道：“你以后不许见沈炎了！”

看起来不像喝醉，装疯成分居多。

邵衾寒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意识到沈凉可能是在撒酒疯，他慢半拍点头：“好，不见……”

沈凉：“话也不能说！”

邵衾寒慢慢放松下来，忽然笑了笑：“好，不说。”

沈凉着重强调：“一个字都不能说！”

邵衾寒眼中笑意更深，欣然答应：“好，一个字也不说。”

沈凉闻言似乎终于满意，他皱眉想了想，发现没什么可补充。眼睛一闭，又重新倒回座椅睡觉去了。

邵衾寒一边开车，一边总忍不住看向沈凉，心里刚才堵着憋屈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愉悦还是愉悦。

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见夜晚温度低，复又空出一只手捡起外套，想给沈凉盖上，然而陷入熟睡中人又忽然诈尸般坐起身，把邵衾寒吓了一跳，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还有！”

沈凉似乎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事，他慢慢看向邵衾寒，衣襟上满是酒气，皱眉对他一字一句道：“也不可以喜欢上沈炎。”

沈凉很认真很认真道：“你不可以喜欢沈炎！”

邵衾寒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慢慢吐出一口气，悬着心也放了下来，同样认真道：“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沈凉闻言似乎没听懂，茫然眨了眨眼，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像个二傻子：“真……真吗？”

邵衾寒也没忍住笑了笑，他微微点头：“嗯，真。”

沈凉终于放心闭上眼，倒回椅背睡觉了。都不用邵衾寒帮他盖外套，自己闭着眼睛摸索就把衣服捞回来了。

邵衾寒将油门踩到底，只想快点回家。

系统提示音在安静车内悄悄响起：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3%】

沈凉没听见，他整个人现在处于一种发飘状态，连怎么到家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扶上楼，又躺到了床上。

沈凉不知道谁扶自己，努力睁开眼聚焦，这才发现是邵衾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禽兽本能，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炙热湿濡吻尽数落在脖颈间。

白皙皮肤，亲一下，红一片，很是有意思。

邵衾寒没有反抗，双臂慢慢环住沈凉脖颈，仰头回吻着。只是到底忍不住，在耳畔似诱哄低声问他：“沈凉……”

“告诉我，你喜欢谁？”

邵衾寒说完这句话，闭眼抵着沈凉脖颈，紧张等待他回答，连心脏跳动都跟着缓慢了下来。

沈凉大脑迟钝，自言自语重复道：“我喜欢谁？”

他好似慢半拍反应过来什么，神情恍然大悟，而后继续低头去吻邵衾寒。嫌解他扣子费劲，微微用力一扯，衬衫就被扯开了，扣子四处散落。

邵衾寒没得到他回答，有些不满意，微微皱眉按住沈凉动作，在一片朦胧黑暗中盯着他：“沈凉，告诉我，你喜欢谁？”

“邵衾寒啊。”

沈凉没什么犹豫就说出了这个名字，他傻笑着低头亲了亲邵衾寒脸，然后自顾自嘟囔道：“我喜欢邵衾寒。”

反派也好，正派也好。

疯魔也好，正常也好。

就是喜欢邵衾寒。

喜欢他明明满身尖刺，却愿意为了所爱人敛尽锋芒。那份旁人无法拥有感情，炽烈却又纯粹，疯狂却又锥心。

原著里沈炎不懂珍惜，而现在，终于有人愿意接住邵衾寒全部爱。

“……”

邵衾寒躺在沈凉身下，闻言身形陡然一僵，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都没动过，好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他闭着眼，却忽低笑出声，须臾就红了眼眶。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触碰到沈凉脸颊，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悄无声息滚没发间，消失无痕。

沈凉似有所觉，带着醉意吻了吻他眼睛，低声哄道：“别哭……”

邵衾寒红着眼睛看向他，声音沙哑，慢慢开口：“沈凉……”

他说：“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怨恨了……”

以前也许有，但现在，是真没有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但原来老天爷还愿意给他留下一样东西，不致使往后人生一败涂地。

邵衾寒红着眼，紧紧抱住了沈凉。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过往所有苦痛都微不足道起来。

系统见状在黑暗中缓缓现出身形，它大概也没见过真有反派会被拯救成功，罕见犹豫出声提示：

【请宿主注意……】

【反派黑化度已成功清零……】

【恭喜您……】

系统慢慢吐出最后一句话，

【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