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恪的眼睛,看到脚下这个汉子。
从他前额蓬乱的头发中,投射出来的那一道茫然无神的眼睛。
他几乎被那种冷漠的近乎麻木的眼神所震惊。
这一刻,李恪知道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且坚定的。
只是这个人,明明穷困潦倒到现在这个的境界,即使已经要跪着向别人乞讨的地步,也没有脱下他身上的那件打了无数补丁的儒衫。
李恪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有骨气、在意尊严的一个读书人。
只是什么原因,使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惜下跪求取他人的帮助?
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却依旧仰着脑袋,与他对视的男人,李恪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
他蹲在地上,将心底的疑问,直接托盘而出。
“你应该是一个读书人,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一般来说,你们这样的儒生,是不会轻易朝任何人下跪的。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使你放下尊严,这样向我求助。”
说到这里,心有怜悯的李恪又解释道。
“放心,我这不是趁机侮羞辱你,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实际上,你也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侮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边说着,李恪一边扶起汉子和跟着父亲跪下来的小娘子。
汉子悲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恪的意思。
男人看了一眼身旁一脸担忧的少女,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让她放心。
然后,转头对李恪说道。
“想我苏博文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学习四书五经,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到头来,却轻信小人,沾染了赌博,数年之间,败尽了家财,以至于被人赶至于大街。”
“好在家有贤妻,靠着她织布种田养活了我和女儿,只是等到我幡然醒悟时,她却积劳成疾,得了重病,急需多种贵重药材方能活命。然而,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手无寸铁之力,只能想出卖身这一对策,来此救活她的性命。”
说着,泪水奔流而出,再次跪在李恪的面前,低沉的说道。
“还望王爷出手相助,苏某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李恪艰难的将名为苏博文的汉子扶了起来,看着他鼻涕眼泪横流的样子,就知道不似作假。
以前,他听说过一句话,叫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意思是:“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眼前这个例子,古今往来,却极度的相似。
往往都是因为一场重病,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积蓄,一病就回到了解放前。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幡然醒悟,靠着他的才学,日子马上就好过好了,却因为妻子的重病,不得不卖身于人。
真是时也,命也!
李恪没有质疑这对父女,虽然前世的他也被蒙蔽过。
但这一次,李恪依旧选择了相信。
前世的他,生活在最底层,偶尔也会因为善心从而捐款。
更何况,如今他拥有了不俗的地位和财力,做一件好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想到这里,李恪看着苏博文的眼神,鼓励道。
“男人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与人下跪,区区一些黄白之物,不足道哉,你不必卖身与我,要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熬过这一关,以后一定有你的出头之日。”
说完这句话,李恪再次从怀里将钱囊取了出来,数也没数,在手中掂了掂之后。
转过身来,面对着跟他差不多般大的小姑娘,指了指汉子因为挨了李恪一记重拳,而乌青的右眼,调侃的说道。
“苏小娘子,这不是卖身钱,我不小心打伤了你父亲,作为赔偿,我这袋子银叶子,就算作为汤药费赔给你们。”
说着,一把塞到了小姑娘手上,然后,摆了摆手,潇洒的转身离去。
而在接到沉甸甸的钱囊的一瞬间,十五岁的苏妙菡脑子都是懵的。
等到李恪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泪如雨下,双手死死的拽着钱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李恪的背景,“咚咚咚”的,就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响头后,抹了一把眼泪的苏妙菡,利索的爬起身来,就要拉着父亲回家请大夫医治母亲。
或许是李白老爷子的鸡汤,实在是太补了。
只见等她爬起身来,就看见父亲好像入魔了一般,在那里喃喃自语,重复的说着,刚才蜀王殿下,劝说父亲的话。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千金散尽还复来...”
父亲每重复一句,眼中的神采就多一分,等到重复了几遍之后,眼中的阴霾不复再见,那双时隔多年,睿智的眼神,再次浮现出来。
苏妙菡,喜极而泣,强行忍住内心的激动,轻声呼唤道。
“父亲,您没事吧?”
听到这声呼唤,这才把苏博文给唤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苏博文,环顾一周,在没有看到李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