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和炸桥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到了扬州商圈。
各家主事人坐在一处,这些人也就是扬州真正的当家主事人,扬州官场从上到下的官员不是傀儡就是代言人,甚至有些就是商家子弟换身衣服。
陆明其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万罗,心里不大舒服。本来这样的会如果不是各家老爷子那一辈坐着,就是自己父亲叔伯辈坐着,还没轮到他们这一代粉墨登场,但万家早已是万罗参加。而他这次参加不过是因为是当事人,怕各家有话要细问,才被父亲陆志海带了来。他坐在父亲后面,而万罗堂堂正正坐在前面。陆明其低下头,掩过心头的阴霾。
当年万罗第一次在没有万老爷子陪同的情况下参加这样的会,其他各家家长也是不高兴的,万家这是派个小辈来打各家脸?下次会议不是不参加,就是也派的小辈来。结果亏吃大了。各家长辈参加,万罗给面子,什么事还提点着,态度上恭敬有礼,虽牢牢把握住万家的利益,但也会掌握各家的平衡。
各家的臭小子一派出去,又各个心高气傲的,在万罗面前走不到一个回合,万罗是笑着挖坑,笑着看他们掉下去。事后各家家主脸都绿了,可细细一问再一查,万罗真是手下留情了的,也都留了余地。要么只是丢了面子,低个头,事还能挽回。
要是硬扛就是替自家臭小子一条道走到黑,损失不小,还找不到万罗的错。万家这小子是真厉害呀。各家派出的少爷也不是绣花枕头,让人去贻笑大方的,都是家族里培养岀来且是自家族中出类拔萃的,就这么一个个在万罗手里翻了车。
其中陆明其是撑得最久的,他和万罗交了三次手。第一回,万罗听下人报了陆明其的处置,噢了一声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然后陆明其就发现万罗还有后招,陆明其咬牙接了,吃了暗亏。可万罗这环环相扣,第三回他彻底趴了,只能把事全都回禀了父亲陆志海,把人送外号“笑面狐狸”的陆志海气得,对着儿子咆哮成了“下山虎”,还得带着儿子上门道歉,不然亏的是成山的钱啊。
本想着不得不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去道歉求和,没想到陆志海带着儿子陆明其和厚礼去万家,万罗大开万府中门亲自相迎,又是陪着逛园子赏花又是招待吃饭,无有不周到,全程都是执的晚辈的礼,万老爷子还陪着喝了茶,等送走了爷爷,万罗也没让陆家父子俩说出一句道歉的话,还准备了回礼,只是亲自送陆志海上马车时说了句:“小侄为伯父准备的东西,伯父看看可满意,不满意小侄再改。”
陆志海听出弦外之音,马车才刚离了万府就忙打开最上面的人参礼盒,里面是一份商契,万家已盖好印章手印落了款,只要他这边签字就行,正是他此行要求的商契。一边心头大石落下一边也生出怅惘,唉,是厉害呀。
自此以后,万罗就坐稳了万家代表的这把椅子。
至于扬州商界为什么这么看重火雷,其实是出于对自己只有钱的恐惧。有钱,有很多很多富可敌国的钱,但是只有钱,就够让自心不安了。
扬州商界小日子过得很好,几大家在扬州呼风唤雨,当然是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
这日子怎么来的?三朝更替的战乱,无数血雨腥风,扬州不站队,不出头,哪个得罪不起的大头来找,扬州就老老实实的态度,看上去也老老实实给钱,只一心求得庇护。这种看上去不惹事,又无兵马只有钱,又还愿意出钱的态势,让扬州在三朝更替近百年的日子里得以偏安一隅,扬州政界因为三朝更替而混乱不堪,商界悄然发展,开始是为了扬州正常的事务得有人处理,日子要正常过,后来就是得了甜头有心为之,商界慢慢架空了政界,开始了自己在这一方天地的操盘。
等朝庭局势稳定,明正帝处理了各种烂摊子,回头再看从不惹事不出头的扬州,这地已经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了。
明正帝想打破这种局面,而扬州就想维持这种局面,那扬州拿什么来维持?
广怀王。
封地在梁州的广怀王,虽与扬州隔着距离,但有兵有马有野心,现在被皇兄明正帝压得死死的,但太后偏疼幼子,曾让明正帝立誓不杀弟弟广怀王,在太后看来,娘家和自己已经倾力帮长子拿了天下,他既得了天下坐上了那位子,其它的事就该让让弟弟。小儿子不过远封在外地为王,一年只见上一次,她多疼些也是自然。就这么明里暗里的护着,只讲兄弟,不讲君臣,广怀王数次违规越秩,因太后出面的偏是啥事没有。广怀王的心也越来越大。
可广怀王有兵有马有米,没钱。明正帝对广怀王的政策是,可以活着,但不能太好。没钱,传统的产粮大州,但产的粮也就够自己封地上的人吃,只要没钱,长远看这兵马是养不住的。可广怀王养住了,扬州给的钱。
铁板一块的好处是,这上交的税款几乎是商圈怎么说这账就怎么做。明正帝抓不到错处,其实多少年交给朝庭的税不到正常应该交的四成。扬州又拿了差不多的,三成左右吧,滋养广怀王。
两虎相争,才有扬州的自在。扬州不会给广怀王更多,广怀王一旦可以招兵买马,扩大强壮,那明正帝就要掀桌了,但维持这些兵马或许还能接受,扬州要的是平衡,不是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