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太太上次来自家的书画斋时,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烧饼摊。她颇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个生机勃勃的摊主,一个小姑娘。
她打听过了,凭着一吊钱的本钱起的小生意,从挎篮子卖饼,到支个小摊,从一个炉子的摊,到现在三个炉子。这姑娘每时每刻忙得飞起,脸上一直是热情洋溢的笑容。
她的目光和笑容留住一位客人,嘴里回答着另一位客人的话:“香香甜甜的芝麻糖饼两文一个,酥脆可口的葱油鸡蛋饼三文一个,皮薄馅厚美味舔指的肉饼五文一个。”手上是麻利的将上一位客人要的五个糖饼两个肉饼打包装好,然后马上问这两位:“您要几个?是三种都来点尝尝?”
这小姑娘身上有的,就是现在梅家最没有的——心气。她眼里有光,全身上下都有着股子干劲,这就是有心气的人,有奔头、有活法。
梅老太太想起自己和梅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刚嫁过来,也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干劲、喜悦和兴奋。
她和夫君把整个梅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梳理了一遍,去刁奴换管家,瞒上欺下、欺压庄户的庄头,有一个抓一个,送官的送官,撵走的撵走。查账、整肃、换人、登门请人,秉烛夜谈,累,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他们小夫妻遇事不决时,也去找梅老太爷,每次听着事情和他俩的想法,老太爷的眼睛都越来越亮。
梅家老太爷本是个厉害的人物,年轻时把梅家经营得风生水起,后来患了腿疾,瘫痪在床,如雄鹰折翅,虎落平阳。
生病卧床之后只能被自己的兄弟、刁奴欺负,被自己的妻子儿子气得脸发白。那些不成气的,不明理的,将梅家的产业毁得差不多了,梅家老太爷在极其艰难的情况,想方设法保着梅家的家底,熬到孙子长大,这位当年的小孙子,也就是后来梅老太太的夫君,现在大家口中的梅老爷子。
梅家的铺子在她和梅老爷子的手上利润都增加一至几倍,还有好几个铺子从关门大吉、准备清盘到起死回生、重新开张。他们又入手了两个庄子,一百多亩地。
那时候每天可真累,处理不完的事,闯不完的关口,可两个人心在一块,力往一处,互相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光芒。那是多难,又多好的日子。
梅老太爷握着她夫君的手,又看着她,笑声朗朗,多年担忧终于放下。
几年后含笑而终。
可现在梅家上下,你找不到有这样心气的人,这样眼睛里有光的人。
梅老太太想,难道如今她也只能把目光投向孙辈?就像当年梅家的老太爷一样,等着孙辈中出一个象她夫君那样的人物?
那天梅老太太说要把梅家大爷和二爷的月例银子分一半给他们各自的媳妇儿。
老大媳妇首先拒绝了。马静凌想,儿子自从生病以来各种花销其实不少,主要是寻医问药这一块儿。梅家大爷虽然胆小好色,耳根子软,可是在儿子花钱治病这事上一直都是妥妥的给够。
梅家大爷的月例银子是有五百两之多,但如果儿子治病这个月需要花四百两,他一定会把这四百两交到马静凌的手上。
虽然儿子治病,请专门的先生来家中授课,按摩等等也可以从公中拿钱,老太太是说过的,但一次两次还行,长期的话,二房难道没意见?她自己也张不了这个口。
如果今天她接了老太太这个话茬,收了这一半的月例银子,以她对自己夫君的了解,以后梅轩瑞再不会多出一个铜板,她就只能可着那一半用。这又何必呢?实际上对她和儿子没好处呀。
所以马静凌道:“娘,这银子还是大爷拿着吧,爷们在外面,身上哪能没钱。而且这些年,我瞅着大爷这月例银子也没乱花,基本都用在隐山身上了。我吃住都在家中,又有自己的份例,我也用不上。”
梅老太太刚想说,隐山那孩子的费用我包了,从我私房里出。
她想不明白大儿媳妇的思路,就算大儿子梅轩瑞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一分不少的全都交到马静凌手上,用于给儿子治病,她一个月最多能从别人手上拿到五百两。
可是她明明有机会在梅老太太的帮助下,成为梅家掌事人,那个时候她需要别人给她五百两?整个家族的钱怎么分都基本由她定,就像现在的梅老太太。
而且她看不出来她夫君早就不想给隐山治了吗?大儿子放弃隐山,只是迟早,现在他眉目间的不耐已经可见,未来最多给隐山口饭吃,靠他,也就这样了。
如果大儿媳想给隐山更多,一直搏一个奇迹的出现,不间断对他的治疗,那她儿子得靠她自己。
只想着为她儿子保障眼前,她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那怎么保证儿子的将来?
在别人手上的钱,是想用就用得上的?
大儿子如今是肯给,但下一个时辰,他说不给了就可以不给。
现在长房可不止隐山一个儿子是呆呆痴痴的了。
可然后,她就听到了大儿媳妇后面的话。
“娘,隐山现在离不开我,他所有的饮食起居和治疗全都是我一手办的,我总觉得隐山能好,就是得再坚持一下。
娘,我不骗您,我真是觉得隐山能好,他一点点的在变好,别人不知道,我是看着他一点点变好的,只要我这个娘还没有放弃他,他就能好。我得陪着他,现在要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