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却能看到他深邃的五官和透亮的眼眸。
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子,即便他浑身脏污,满身血痕,神色却无任何痛苦与惧怕,透着一种麻木。
不像人。
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炽欢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或许这就是血统带来的东西。
炽欢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刚开始看到虽然觉得这个小孩可怜,但根本不敢靠近他。
军营里喧嚣嘈杂,人来人往,小孩脖子上套着粗重的锁链,手上脚上也是锁链,他被人像狗一样拉着,他太小了,扯着锁链的人稍微用点力他就站不住,趔趄着摔倒在地。
小孩摔倒在地也没人管,没人在意,后面便成了被人拖着走。
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但那小孩还是不吭声。
没喊疼,也没哭叫。
不过一几岁的小孩,这种非人的沉默着实骇人。
不知是画面太血腥还是这个小孩太怪,周边围观叫喝的人看到吸了口冷气,四周霎那间静得诡异,喝酒吃肉,发卖奴隶的人都停了下来,都在看着这小孩。
炽欢当时躲在人后面,也在偷偷看他,她当时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当时自己的确很揪心,很心疼那小孩,许是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炽欢站在大人背后盯着他看,发现那小孩也在透过溅起的灰尘看她。
炽欢只觉他的眼睛好亮,好漂亮,也……好可怜。
那小孩没哭,她倒是先流了眼泪。
就在她眼泪流下的时候,那小孩似乎愣了下,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困惑。
后面,就在有人想要将这瘆人的小奴隶拖到帐外时,炽欢站了出来。
她伸开手臂,死死咬着嘴唇,分外坚定地挡在了这个奴隶面前。
炽欢当时站在那奴隶前面,并不知道后面的小奴隶是何表情。
她父亲是大将军,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行,回朝后经常会带着她到军营玩,因而,军营里的人都知道她,不过一个奴隶而已,既然她拦了下来,也就没人说什么,只当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
如此,炽欢算是救了这个奴隶一次。
她想,小时候的她许是比如今善良太多,竟然会善心大发救下这个奴隶,救了这个奴隶后又将奴隶牵到一旁,用她娘亲绣的绢帕给这个奴隶擦伤口。
一边擦还一边流眼泪,给他吹吹……
……
这些事情太过久远,远到炽欢已经记不清当时那个小奴隶的脸和表情。
怕别人欺负这个小奴隶,当初她硬是在军营待了好几天,晚上睡觉都要牵着那小奴隶的手,怕极了他又被别人栓上锁链。
那可太可怜了。
后面还是她父亲再三保证不会让人欺负他,她才随她父亲回府。
她回府时,那小奴隶只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透亮的眼睛变得黑沉,透不出一点光来,她说会回来接他,让他等着她,炽欢以为那奴隶依然会沉默,但没想到他竟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可是后来,那小奴隶怎么都没等到她回去找他的那天。
炽欢食言了。
与羌国一战虽得胜订了合约,但连年征战已然消耗醴国大半国力,正待休养生息之时,东边的周国却突然进犯,趁夜奇袭,已攻下边关一城,大有往中原腹地推进之势。
她父亲又被派往战场。
但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父亲守卫国家浴血奋战,死守咽喉青州,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要他命的圣旨。
尸体被献敌军,悬挂阵前。
她父亲被污勾结敌军,谋反。
苏家被抄,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死了,她娘亲葬在了一场大火里。
而她呢……
她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个小奴隶。
……
羌国皇子,奴隶……
往事走马灯般一幕幕闪过,记忆中小奴隶的脸与那个男人的脸逐渐重合,末了,炽欢却是笑了,桃花眼眸里水雾浮动,潋滟间娇媚横生,却始终透着一种令人发颤的空茫。
炽欢想,小时候的她或许对那奴隶有善心,但现在的她自私又恶毒,怕是半分不会在意这奴隶的生死了。
待她对他极尽利用之后,要是他死了会怎样呢。
不过是死了一条狗罢了。
她是个坏人,所以做些坏事,也,也不要紧吧……少女如此想,贝齿轻咬唇瓣,充血涨红,再用些力仿佛就要流出嫣红血液来,裙裾下的双脚却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谢尘已然将那封书信放到她手中,她却好半晌才从那遥远的思绪里回神,打开书信看去,寥寥几眼,少女看完全信,那潋滟双眸蓦地放大,方才恍惚的思绪彻底回来了。
“这是……”
信上内容着实惊骇,这样一封信,他却如此堂而皇之地给了她,似是丝毫不在乎她知晓如此秘密的事。
真是疯子。
谢尘这般举动令人生疑,也令人恐惧,她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