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承抬眸,看向他的目光很淡:“小人。”
“嗯,我是。”男人一摊手,承认的理直气壮。
“……算了,把你摁水池子的事情,我向你道歉。”陆祈承知道男人的性子,素质不详,遇强则强,所以他当机立断,改用了怀柔政策:“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非要给张耀宗一个教训不可。”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能知道什么?”
“张耀宗,不仅行事作风让你不爽,前些年他醉驾伤人的案子,更是给了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法律工作者当头一棒,差点让你丧失了对华国政法系统的信心。”
司听曜最讨厌别人提起他的这次失败,尤其是陆祈承这个既得利益者,所以他的态度急转直下:“知道还说?干什么?想让我破防?还是炫耀你的成果战绩?”
“都不是。”
“那你是年纪大了,嘴里兜不住话了?”
“听曜,对于当年这场案子,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陆祈承将姿态放得极低,双手虚握成拳,垂于腿侧:“当时,我并不知道是替张耀宗辩护。”
“如果你知道是站在非正义的一方,你会拒绝这个案子吗?或者说,你舍得放弃这个一战成名的机会吗?!”
“我会,我不想要这种带着耻辱和争议的荣耀!”
听到他语气中的认真与严肃,司听曜突然苦涩一笑,困惑他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与他想象中的无异,但他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陆祈承,你的实力我清楚,十多门专业课都拿了满绩的优秀毕业生,只要你想,再来十个张耀宗的案子你也能胜诉,可偏偏,你就接手了这么一起案子!
你有没有想过,之后大家提起北市陆总的求学生涯,不会想知道你拿了多少奖学金、拿下了几场最佳辩手的称号,大家只会津津乐道,哦,那个陆总之前赢了一场并不光彩的案子,帮了一个死刑犯脱罪!
也许在内行人眼里看来,你是专业能力过硬的红圈新星,但在外人眼中,你只是一个为虎作伥、与虎谋皮的黑心律师!没错,这短短四个字,就能概括你本科期间的所有努力,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
两人此时的对话,与其说是正义与非正义间的交锋,倒不如说是司听曜对知音的惋惜。
他不明白,为什么志趣相投、目标一致的两个人,到最后会代表完全不同的立场,站上审判对方的位置。
论天赋,陆祈承背法条背得比他快多了。
论能力,在他熬夜追球赛、看演唱会的时候,陆祈承在图书馆看书查论文。
明明陆祈承比他更适合站上辩护位,但他却临阵脱逃了。
“可惜啊,当然可惜,可是听曜,生在我们这种家庭,当个人利益和家族存亡发生冲突时,我能怎么选?”陆祈承偏头,揉了揉眼睛,低声反问道。
是啊,他能怎么选?他该怎么选?
当时陆祈川这种情况,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陆祈承是陆家长子,他既然享受了父辈乃至祖辈数十代的积累,也就理应承担起家族的重担。
没有人能批判他当时的选择。
也没有人能真正和当时孤立无援的他感同身受。
现在真正说开以后,司听曜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不堪。
他也许,也欠陆祈承一个道歉。
为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抱歉,为自己三番五次的阴阳怪气道歉,也为他数次在司听瑜面前败坏陆家人的名声而抱歉。
但他生来腰板就比钢筋都硬,两人互不相让这么多年,现在要让他给陆祈承道歉,多少有些为难了。
不过,给个好脸还是可以的。
于是乎,司大少摸了摸鼻尖,自信开腔道:“那什么,其实你也不容易哈,别太难过了,都过去了。”
陆祈承一下子还没跟上他瞬息万变的情绪变化,眨了眨眼,有些发愣:“你这句话,也是在内涵我?”
“不不不,这句话不是内涵,陆总,你确实也挺矛盾,日子也不好过哈,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我承认。”男人虽是不好意思的语气,但态度依旧矜贵又高傲。
“但你也别想我以后会和你称兄道弟!张耀宗这事儿,我暂且原谅你,但你弟勾引我妹妹这件事情,我绝不接受!”
陆祈承略带孤惑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哑着声音问道:“理由。”
“这需要什么理由?事实不就摆在眼前!”
“所以,劳烦司律给我解答一下,人是祈川勾引的,恋爱是祈川谈的,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啊?”司听曜被这强大的逻辑漩涡给绕晕了,沉思片刻后,顺着男人的思路喃喃道:“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嗯,没关系,你只需要针对祈川一人就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司听曜当即拧开水龙头,又往脸上泼了一盆水,稍作冷静后,若有所思地调侃了一句。
“陆祈川碰上你这个大哥,也算是上辈子白烧香了。”
“无妨,人是他谈的,他理由承受这些。”陆祈川自然有司听瑜护着,司听曜的态度并不能影响什么。
只要司父司母不反感他爸妈,司听曜不反感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