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振武一路继续前行,吕建的心情奇差。
一个是西北的现状,让他感觉忧心忡忡。不是圣母的一心忧民忧君,而是被眼前的境况揪心,真的替百姓愁苦。
而最坏他心情的是纠结。
自己放了李自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阴暗心理理由,但还是有一种侥幸的心结。那就是,如果,自己真的杀了李自成,那么是不是,自己就真的能彻底的改变历史,是不是就会让整个大明帝国的状况,更好一点,百姓会好一点。
最起码,没有太糟糕的内乱,就能让大明,拿出更多的精力,专心的对付满清,就不再有后来的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没有山西盐城的屠杀,没有连坐的山陕十城的鸡犬不留,没有四川几乎被杀光的惨事?
而也以此类推,那就不需要,在自己努力奋斗,做到高官显爵,却又中途而废,带着老娘小妹流落海外?
现在,自己刚刚起步,先不说官场,就是一个,已经依附在自己身上的,几十万商行做工的百姓,就离不开自己。
而一旦实现了官督商办,商屯成功,那依附自己的西北百姓,将何止百万?
自己跑了,他们怎么办?
去他的三百年中原帝国宿命论吧。蝼蚁也是生命。看着路边一个大胆的,或许是吓傻了的小女孩,那纯洁的让人良心发颤的眼睛,吕建不由鼻子一酸。难道这样淳朴到,近乎天使的生命心灵,就该被一句轻飘飘的三百年宿命,就应该无视他们的生死吗?
既然自己有能力,活了十几万百姓,不久也有能力再活几百万百姓,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豁出去,再活几千万,彻底的打破那狗屁的宿命理论。
将一块饼子,一块糖给了那个女孩:“你的爹娘呢?”
女孩清澈的眼睛里,就流淌出清澈的眼泪:“爹被官老爷抓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已经一年多了。”
吕建的心就一揪。
“娘被地主抓走了,也没有再回来。”
吕建的眼睛里就布满了泪水。
然后向身后的沟渠一指:“我奶奶在那里,刚刚睡着了。”
料峭寒风里,一个几乎只剩下骨架的白发老人,仰面躺在那里,张着嘴,睁着眼睛朝小女孩的方向看。
死不放心。
一群野狗慢慢的,向老人干瘪的尸体靠近。
“吕谋。”
“大人。”
“安排几个人,将老人埋了吧。”然后将小女孩揽在怀里,用披风将她裹起来,不要她看到那悲伤的场景。
“吃糖,很甜的。然后跟叔叔走吧。”
小女孩舔了一口糖,面带好奇:“叔叔,这就是糖吗?这就是甜吗?”
“是,这就是甜。”
“我跟你走了,我想爹娘,想奶奶怎么办?”
“只要你想奶奶,想爹娘了,你就吃口糖,他们就会放心的笑的。”
从此,吕建的妹妹小丫,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玩伴,他每天糖块不离身,大家都叫她糖妹。
用披风裹着糖妹上了马,对吕谋吩咐:“我们不必去巡视了,我们回去,赶紧建立钦差行辕,越快越好的推行我们的政策。推行的早一刻钟,我们或许就能救一个人,救一家人。”
吕谋坚定点头。
队伍掉头,南下。
吕建决定,将自己的钦差行辕,设在靠近两省边界的永宁府,方便就近照顾两省。
永宁有浩浩汤汤的东涧河,和北川河,在这里交汇,形成沥水,然后汇集到黄河。
在古代,凡是被称为水的,规模都几乎接近于江。这里水路便利,可以行船。
船只顺河而下,就可进入黄河,然后向下不远,就可逆无定河行船,到干旱严重,产生流民最多的绥德米脂。再往下一点,就可以沿延水,进入延长清涧。
而顺着黄河直下,就可达到汾水,渭水,洛水交汇形成的蒲城渡口,然后沿着黄河,在潼关外直下河南河北,连接大运河,上可达京师,下可通江南。
行船,是古代最便利的出行方式,这个一定利用好。
钦差行辕,并没有鸠占鹊巢,抢了永平知府衙门,而是租借了一座寺院。
民生凋敝,善男信女食不果腹,哪里还有香油布施给佛祖?所以,本来是一座香火鼎盛,曾经恢弘的寺院也就破败了。据方丈骄傲的回忆,想当年,这个寺庙有和尚上千,但现在死走逃亡,只剩下了不足十人。
这里正好驻扎自己七百随员,而且还不扰民。
给了老方丈三年的租金,三千两银子,老方丈欢天喜地的带着剩下的弟子,拿着僧录司的文蝶,潇洒的云游天下,投靠更大的寺院享受,不,是礼佛去了。
命人铲除杂草,雇请泥瓦匠木工修缮。
宽大的大雄宝殿,变成了钦差大堂。
然而,吕建却并没有拆毁,大雄宝殿里的佛像神龛。
不要误会吕建有保护文物的好人品,而是他要自己,时刻坐在佛主前面高高的椅子里,手握生杀大权的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佛主慈悲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