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张妍,送进来了灯火,然后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有做半刻停留。
这轻悄悄的动作,似乎还是惊动了齐飞,让他从弥思苦想中醒来。
齐飞睁开了眼,那神情中的疲惫,竟然比奔跑千里还要严重。不知不觉中,虽然是闭目的状态,但还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将身子探过来,沙哑的声音询问:“我只想请问侯爷,你是准备为这个大明尽忠,还是保这位皇上一时的稳固?”
这是原则问题,这也是生死问题,齐飞必须知道吕建心中的答案。但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吕建,只要吕建有一丝的犹豫,他就将咽回自己的建议,会给他一个平淡的回答。
吕建回答:“皮之不存毛之焉在?我们的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是要建立在大明,这个汉人江山天下的基础上的。因此,从这里往上推,我将为这个大明尽忠,保大明万代不亡。”
齐飞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一叠材料,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吕健的面前:“既然侯爷有如此雄心,这事儿就必须做,哪怕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士子官员,哪怕是血流成河,千万人头落地,也必须做。
而这些官员被得罪了,千万人头落地了,但是大人您,会得到全天下所有的文人的拥戴。会让大明的官场吏治焕然一新,会让大明出现真正的中兴,会让大明至少百年不倒。”
吕建就松了一口气,将那叠材料珍重的揣在了怀里,语气轻松道:“这一段没你什么事了,新的山西布政史是孙传庭,而新的山西督御史是咱们的人,是都察院督查御史将文举。他是一个方正肯干的人。将来你们三个要在西北共事,主要就是稳定住咱们两块实验田,为将来大明的土地政策改革,积累经验。这一点你未来任重道远。”
齐飞听出了自己即将被大用的信息,但依旧波澜不惊:“属下会谨慎应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孙传庭,我也不了解,但听说这个人很有能力,也很正直。但是这个将文举虽然是咱们的人,但我实在不熟悉这个。当初他加入咱们保皇党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真心爱民实干,还是跑咱们这里撞木钟。所以呀,这次你进京,秋收也已经完了,是农闲时候了,我就放你几天假,批你一笔专用的交际费,在北京松泛松泛。主要是好好的接触一下这个蒋文举,和他加深关系,以便以后合作融洽,同时摸摸他的底,考察考察人品。如果前面的也就罢了,但如果后面的,我再调整一下山西监察御史的人选,还来得及。”
齐飞一见恩主说得轻松,就难得的主动提问:“这一段时间,需不需要属下在您身边参赞一下?”
吕建摇手:“我要去做这件大事了。我说过,不要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更不能将两个篮子放在一张桌子上。你做你的去吧。”
齐飞眼中泪光闪烁,但默默的站起来躬身施礼:“属下去了。”
“对了,我前几天遇到了一个叫王唯一的人,家在东四条胡同,有机会你去接触下他,如果你认为可用,你就带到西北安置吧。对了,给他落户西北,在让他考个举人。”
这是在告诉齐飞,我放开了你对人事任免的权力了。
齐飞再次躬身,然后去了。
齐飞走了,但吕建书房里的灯光却整夜未息,他的背影一直在窗户纸上,映照着,就如同一只困兽,在受着煎熬。
崇祯再次在下午的时候,召见吕建到集英殿备询。看来这又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进了集英殿,六部九卿,内阁诸位都在。
吕建悄悄的坐到了队尾。
崇祯冲他点了点头,继续说着原来的话题:“这一次,袁督师上折子,为了早日实现5年复辽的大业,需要增强在辽河沿线的堡垒建设。准备修十三堡一城,向朝廷申报明年的预算六百万两;给关宁申报五万匹战马,这又要100万两以上的银子。再加上整个蓟辽以及天津军队的各项开销,合计起来不下八百万。这已经严重超出了咱们大明整个的财政收入。这笔款子从什么地方出?”
吕建听明白了,这次会议,感情是针对袁崇焕的五年复辽,狮子大开口的事,说穿了就是钱的事。只要和钱有关系的事,崇祯是一定会拉上自己的。
袁崇焕已经越来越感觉到,他的五年复辽当初吹的大话,已经过了,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然而他又不敢主动提出,撕毁五年复辽的承诺。
不说一个欺君之罪他顶不住,即便皇上也发现这个计划不现实,而主动撤销,但也会因为如此,自己辛辛苦苦赶走了所有的人,独揽这蓟辽天津的大权,也将随着一并丢失。
这是他绝对舍不得的。
所以他现在又拿钱来为难朝廷,来逼迫崇祯。只要你不给我当初我要求的足粮足饷,那么我就有理由,不能完成我的诺言,我在辽西,就这么拖着。
然而听今天崇祯的口气,他还是不准备饶过袁崇焕,他不是商量着怎么削减袁崇焕的所需,而是在寻找他所需要的天文数字的银子,从哪里出。
这是坚决要逼袁崇焕行险招,引皇太极入寇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