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戴菲余光发现钟文韬手搭在膝盖上坐着,很标准的军人坐姿。
莫名带了些好感,到底是来探望她的,她这样是不是有点不礼貌,戴菲心里有了一丝招待客人的自觉。
“钟教官,要不要喝茶?”
说着,就要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下床。
他眉眼扫过来,“你别动,我来倒。”
语气神态都不吓人,就是莫名让人不得不听。
她睁着一双潋滟明眸,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过了好一会才惊觉,不是,她怕什么,这还不是她教官呢。
抬头望过去,他正卷着衣袖往放着水壶的桌边走。
看着他执壶泡茶的背影,戴菲心里觉得有几分熟悉,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钟文韬一举一动皆透着克谨,即使穿着黑色衬衫,依旧能想象到他穿军装时的身姿笔挺。
低下头抿着嘴唇,无声的笑了笑。
戴菲心里清楚的认知,她对军人是带着滤镜的。
她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将对钟文韬的好感,都归结于,这是一个优秀的人民解放军。
茶泡好后,钟文韬递给戴菲的是白开水。
“茶解药。”他解释。
随后拉开椅子坐下,手里端着白瓷杯。左手无意识的要去掀杯盖,手里一空才发现,这个杯子是没有杯盖的。
自己愣了在那了好一会,偏偏一点窘迫没有。
戴菲想,就这,怎么看怎么像玉树兰亭的贵公子。
“教官之前是在哪个军区?”
华文滔一滞,几乎要脱口而出浦上。想要试探的心情,此时异常强烈。小姑娘不一定知道,但她一定会知道。
若她,不是他的戴菲。
他希望,她无忧无虑对未来满怀期待。
那么他是谁,就都没有那般重要了。
能在她的世界里,看一眼她提过的和平盛世,再看一眼曾经的她。
已经是漫天神佛眷顾了。
可想归想,垂下的眼中拢不住的迷雾,如旷野寂寂将人淹没。
雾气在胸腔转了好几圈,嘴边才吐出两个字,“西北。”
戴菲本也是随口找的话题,这都过去好一会了,才听到这一句回复。
音调带着些恍惚,戴菲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随即“哦”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句,“看你长的这么白,我还以为你之前在江南。”
华文滔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呃,我这是夸您呢。”话都说出了,戴菲只好尽力婉转。
不是吧,这都不能说?
这是哪个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祖宗。
她灵动的样子落到华文滔眼里,充满了热情和生命力。华文滔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她了,脑中一片混沌,用尽浑身的力气,才移开了眼眸。
“嗯。”华文滔眼睑低垂。
戴菲其实也不大有跟年轻人相处的经验,想着……这到底是她将来教官,确实不太好玩笑。
刚刚那句,大抵也是,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真正当作18岁来看待吧。
她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免得又失了礼。
他们这样的人家,虽然年代变了,但到底从小经受过家庭的教养。戴菲也奇怪,怎么就这般轻易的说出了那句玩笑呢。
华文滔再抬头,看见的就是戴菲安静柔顺的坐在病床上,粉蓝色的家居服衬得她娟秀如画。
霎那间,反应过来,这跟她见面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呼吸紊乱起来,端起杯子胡乱吞了两口茶,压住了那即将失衡的心脉。
心跳过快的感觉,生理性也并不大好受。
华文滔眉间皱出沟壑。
那么就连他,都要这般克制才能堪堪压住的胸闷……
目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戴菲察觉,抬头带着些询问的眼神。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黑黑的眼珠盯着他,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华文滔心里暗自晦涩。
她才是真的外表乖巧,内藏倔强。
修长的手指在瓷杯上摩梭,“你读的什么专业?”
戴菲黑黑的眼珠子小幅度的往上动了一下,“武器系统设计。”
很多人,包括戴旭阁和弋佩玉在知道她选择的专业时,下一句一定会是,“为什么?”又或是,“女孩子怎么想起要读这个?”
可只有钟文韬,他直直的盯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他望向她时,眼中是看不清山河何样般的迷茫。
戴菲看不懂,也更不懂自己为何会因这破碎的眼神感到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