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膳,到底没有用完。
太子走后,阿离一直陪着太后。
太后答应的轻而易举,这让阿离越发愧疚。
还搬出了古琴,要弹给太后听,近日她的《平沙落雁》终于弹的有些韵味了。
弹完了《平沙》,眼见太后意犹未尽。
阿离想起了后世听过的一曲,磕磕绊绊的试着,竟也弹了下来。
几遍之后,就越发顺畅了。
于是认认真真的又弹了一遍。
锦元明明见太后听得入神,甚至一度开口就要称赞。
可又缓吁着气收了回去。
阿离闭口不谈太子,亲自斟了茶给太后,“皇祖母,阿离弹的可好。”
太后这次倒是应了,“确实精进了些。”似想起什么,太后眉心又皱了起来,问道:“你现在每日还跟着太子习琴?”
若不是当初,就是这事才让两人有了情愫?太后有些后悔不迭。
阿离怎么看不出太后脸上明显的悔意,只笑了笑,“停了些日子了,之前练狠了些,手疼。太子哥哥……”阿离停了下,又说道:“太子哥哥说,我不喜欢便不必学。后来又给我找了好多先生,学世家族谱、礼仪史鉴。”
太后听到最后这句,瞳孔一缩。
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严肃,“既学了,便好好学。”
阿离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学这些是她以后的立身之本。可又想到太后刚刚还后悔让她跟着太子学琴。可在知道学习这些是对她好之后,却没有半分犹豫的让她继续。
阿离怎会不知她老人家的用意。
可她却说不出,叫老人家放心的话。
怎么说呢?说您放心,日后他负了我我便同他和离。不说天子,就是皇家子弟,和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或者说,我不是古人,不需男人的爱而活着。她的未来如何,只该由她自己决定。
而这个时代,以夫为天。
她懂太后曾经的打算,原本想着的该是替她择一简单读书人家。家风清正、人口简单,甚至不必是世家。
她手中有钱,又有封邑,还有公主的头衔。
她嫁过去,不会有人敢给她脸色,甚至还要尊着她敬着她。
又或者,嫁入皇家,选一富贵闲散皇子,未来做王妃也能富贵荣华。
这样的日子,才是最舒坦的。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飘过千百年,可能只有这一世当人的机会。
若不是她想要的,那又有何意义。
眼见阿离眉头皱成一团,眼巴巴的望着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最后到底还是太后开了口,“你先等着,看他能不能让皇帝赐婚。”
太后到底还是忍不住,替她谋划起来。
阿离于是腆着脸,笑吟吟的望太后身上歪,“皇祖母,你真好。”
太后无言以对,鼓着脸颊撇向另一边。
阿离见太后如此,干脆拱到了她怀里。
太后永远拿她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粘人。
午后,阿离往宫外递了信,今日准备在宫中住一晚。这一晚,阿离直接住在了慈宁宫。
晚间,祖孙二人躺在床上,太后拉着阿离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事。
均是太后年轻时,在后宫为宫妃时地事情。
老人家几乎是讲到睡着,阿离懂,太后在拐着弯告诉她后妃的不易。阿离盯着终是熟睡的太后,两角华发斑白,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了下。
随后悄悄靠近了太后些,蜷缩在她身旁闭上了双眼。
守在外间的锦元,听到里间歇了声音。
这才在守夜的塌上,轻轻歪了。
旁人都不解,为何太后对安宁公主这个外孙女比亲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都说是怜惜她自幼孤苦,其实不然。
皇子公主中有几人能如安宁公主一般,日日请安问候,太后有任何头疼脑热更是衣不解带的随伺在旁。
自小寄人篱下长大的小姑娘,有人对她一点点好,都会想着要回馈。
第二日一早,阿离刚陪着太后用完早膳。
锦元便进来回禀,说是昨日太子给各位先生传信,今日公主的课程安排在了东宫。
阿离觑着眼睛,看向太后。仿佛只要太后不高兴,她就能立马说不去。
太后面不改色,“上完课去给皇后请个安,早些回府。日后也不必总往宫里跑,一月两回就够了。”
阿离呆呆地听着,慢慢回过味来,“祖母可是同意了……?”
这是太后从未有过的话,她从来舍不得阿离出宫。
如今作此交代,只能是太后觉得以阿离接下来的身份,不适合再在宫中了。
太后瞥见她圆圆的眼,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到底还未过明路,该守的礼还是要守。但你也是圣上亲封的公主,行事也不必太过刻意。”
阿离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笑意慢慢从月牙般的杏眼溢出来,“是,我听皇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