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县城二十里外的富裕陈家村,位于通往榆林县城的官道南侧。
这条官道建成有一百多年了,因是交通要道,历代皇帝都非常重视。
到了本朝,已经拓宽至能容三辆马车并行。
也是因为这条道,一贯贫穷的富裕陈家村,在百年前出了一位走商的富户。
世代受穷、没有见识的村人沸腾了,与有荣焉,将村名前面加了富裕二字。
陈世怀便是富裕陈家村人。
傍晚时分,他回到家中。
他母亲曹氏迎了出来,“永功回来啦,哎哟,这脸怎么啦?谁打你的?”
永功是陈世怀的乳名,比狗剩狗蛋什么的好听许多。
曹氏看到一脸青紫的陈世怀,心疼的不得了。
陈世怀眼里闪过不耐,将手中提的两封点心塞给曹氏,说道:“没什么,救了个人,这是谢礼。”
曹氏本来看到包装精致的点心,心里一喜,可听说是儿子救人的谢礼,不乐意了。
“被打成这样,才给两封点心当谢礼,这也太抠搜了!”
“娘,别说了,我饿了,饭做好了没?”陈世怀目光微闪,转了话题。
谢礼当然不止两封点心,还有好多珍贵物品,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两银钱。
他都放在县城租住的房子里,没拿回来,那是他用命博来的。
“啊,饿了啊?饭做好了,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煮了鸡蛋,快来吃。”
陈世怀的母亲曹氏白白胖胖的,平时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只有与人交往时,经常说着说着话,就捂住胸口,喘粗气。
她走路慢慢腾腾的,给人一种身体病弱的感觉。
据说患有心悸。
陈世怀的父亲陈满仓,则恰好与他母亲相反。
他黑黑瘦瘦的,腿脚还算利索。
脸上的皱纹纵横,见证了岁月的无情。
个不高,背有些驼,细长的脖子有些往前探,牙齿稀落。
此时,他正蹲在南墙根下,修理着一把铁耙。
陈家的灶房有些拥挤,灶台边放着一张饭桌。
陈世怀坐下来,曹氏笑呵呵的将饭菜端到桌上。
一个熬的有些黑的青菜,一个炖芸豆,一盘黑面馒头,一小盆青菜糊糊粥。
因为陈满仓牙口不好,菜都炖的稀烂。
她在陈世怀跟前摆上一个白瓷碗,一双红膝筷子。
将一个煮鸡蛋剥了壳,放进陈世怀的碗里,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你二姐回家带的,带了十个呢,够你吃十次的了。”
陈世怀“唔”了一声,拿筷子叉起鸡蛋咬了一口,问道:“你们吃了?”
“没有,我这就叫你爹。”
曹氏将两个陶碗摆在桌上,放上两双黑不溜秋的筷子。
之后,伸脖子向院子里喊道:“他爹,吃饭啦。”
“哎,来了。”陈满仓站起来,扑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背手慢悠悠走进灶房。
一进门就对曹氏说:“点上灯吧,屋里有些黑,别把永功的眼给熬坏了。”
“好,这就点上。”曹氏应着,出了灶房。
不大一会儿,就从堂屋将油灯拿到灶房,点上。
灶房顿时亮了些许。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边吃饭边说着话。
在农家,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曹氏咬了一口黑面馒头,得意的说:
“咱村里,有几户人家能吃上黑面馒头的?
也就咱家,天天吃这黑面馒头,你们看看隔壁满屯家。
啧啧啧啧,那是天天野菜糊糊,还是一天吃两顿。”
“咱家多亏永功会读书,考上童生,在县衙谋了职,不然,还不如满屯家呢。”
陈满仓也有些得意。
为自己咬牙供陈世怀读书得意,为陈世怀成了村里第二个童生得意。
曹氏夹了一筷子菜给陈世怀,说道:“咱家永功就是有本事,当官了呢。”
“就是,咱家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永功啊,你今年十七了,眼看就十八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咱可不能再等了。
等到了官配的年龄,那就不一定有好姑娘了。”
陈满仓想到这里,有些愁眉不展。
“是啊,永功,前些日子,你舅妈给你说了邻村村长家的姑娘。
娘看了,那姑娘真不错,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生养。
你为什么不同意?”
曹氏絮絮叨叨的问。
陈世怀吃完鸡蛋后,吃了两口黑面馒头。
觉得太难吃了,跟县衙的饭菜简直没法比。
他放下馒头,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你们不要管了。”
“真的,是哪家的姑娘?”曹氏眼前一亮,这是头一次听儿子说有喜欢的姑娘。
陈世怀一想,八字还没一撇,不能跟家里说。
就他娘这张没把门的嘴,要是传出去,可要坏大事。
于是,他含糊的说道:“反正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娘,你就不要管了,准备当婆婆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有钱人家的啊,他们不会嫌弃咱家吧?”
陈满仓先是高兴,后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