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怀自从成了榆林元府的女婿后,颇为得意了一阵子。
但也没有太久,他便多了一个毛病,同僚们凑到一块儿说话时,他总有意无意说一些家事。
话语间有对元青珊的宠溺、包容,像极了一个丈夫对小妻子的宠爱。
开始同僚们以为他那是显摆,但时间久了,就听出了话外音。
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里面,夹杂着诸多的无奈。
这不禁让同僚们开始同情他。
也是啊,大户人家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元府的女婿。
在陈世怀成亲前,外界就一直盛传元府宠女儿。
元府的女儿娇纵、脾气坏、蛮横无理,典型是一个被娇惯坏的千金大小姐。
为此,元府的女儿一度愁嫁,甚至差点官配。
陈世怀不顾流言,娶她为妻,她不是应该感激吗?
还耍什么千金大小姐脾气呢?!
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让邢三强对陈世怀的印象直线下降。
那天,邢三强去季家药铺给母亲买药,在等药徒抓药的空档,药铺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人他认得,就是陈世怀的妻子元青珊。
因为他站在角落里,元青珊并没有看到他。
她进药铺直奔柜台而去,“季伯伯,我要的红参到货了吗?”
正在打算盘的季掌柜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她,“到了到了,你这丫头真是孝顺。”
元青珊羞涩一笑,说道:“应该的。”
季掌柜进内间取来一个木盒递给元青珊,“呐,你验验货,品质保证杠杠的。”
元青珊眉眼弯弯的笑道:“不用验了,我相信季伯伯,这个得多少银两?”
季掌柜早出两根手指,“二十两,这是最低价了,伯伯我不赚你的钱。”
元青珊耸肩笑了一下,然后从荷包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季掌柜,两人说了几句话她便离开了。
邢三强好奇的上前问道:“就元家那条件,还需要元小姐亲自出来买这些东西?”
季掌柜叹了口气,拖着腔说:“唉,所嫁非人呐。”
邢三强不明白怎么回事,陈世怀不是挺宠元青珊的吗?
掌柜见他不明所以,招了招手说:“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邢三强好奇的侧耳细听,季掌柜说:
“她那是给她婆婆买的,前些日子,还带着她婆婆来诊过脉。
那老婆子根本没什么大毛病,人老了,这疼那痒痒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那婆婆,哎哟,我真是没法说,就这样……”
季掌柜说着,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学着元青珊婆婆当时的样子。
“哎哟,哎哟,我这胸口闷的啊,怎么可能没事呢?”
季掌柜把那妇人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而后指着坐馆大夫说:
“老李被她哎哟的没办法,就说平时多补补,也可以偶尔买点参片炖汤,提气血。
嗐,你是不知道,就元家那傻妮子,当即就给她买了根红参,今天啊,已经是来买第三回了。
这前后不到三个月,买了三枝参,我真怀疑那老婆子拿参当饭吃。
唉,元家那傻妮子可真孝顺,可惜我老季家没适龄男子,不然,才不会便宜别人。”
邢三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怎么跟陈世怀平时说的不一样?
他不是说给了爹娘几斤米,他妻子就不乐意,需要哄?
他不是给了爹娘三斤肉,他妻子又不乐意,需要哄?
他不是说回家乡下看望父母当晚不能归,他妻子不高兴,需要哄。
他不是……
他用宠溺的口气说着他的妻子,说她有些小脾气,说她今早又没做饭,说她这几天爱赖床……
甚至,还直言不讳,说婆婆媳妇可能天生处不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里的宠溺都能溺死人,所有的同僚都觉得他真宠妻子,而他妻子也确实不懂事。
再是大家小姐,嫁为人妻后,那也要有为人妻的自觉。
上孝公婆,下敬夫君,是当下女人最基本的操守。
想不到,元家真如外界传的那般,把闺女宠坏了。
平时要让陈世怀哄着不说,竟然还犯了为人媳妇的大忌,不孝敬公婆。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背后同僚们都说,可能也就陈世怀这样脾气好的人,才愿意容忍那样的妻子吧?
可是,今天听了季掌柜一席话,让他改变了之前对元青珊的印象。
细细思量,陈世怀平时所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好,败坏妻子的名声呢?!
这手段高啊,潜移默化中把他们都带沟里去了!!
元青珊今天这大手大脚给婆婆买红参的样子,哪里是会为几斤米、几尺布头而闹脾气的人?
陈世怀有阴谋!
因此,今天早上碰上陈世怀,他觉得晦气得紧。
陈世怀看着逃也似的跑掉的邢三强,有一瞬的愣怔,他怎么觉得今天邢三强怪怪的。
摇了摇头,他大步去点了卯,顺便告了一天假。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南,与他表妹厮混了半天,在巳时末,他才回去。
大门口蹲着一个人,正拿着一根草无聊的甩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