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来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和,没有了之前凌厉的气势。
不是他不生气,也不是他想妥协,而是他忽然想知道,令那个温文尔雅的状师口吐不雅之词的陈世怀,究竟卑鄙到什么地步?!
郝仁的原话是这样的:“您那女婿,心思不端,卑鄙无耻,臭不要脸,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一个有道德的在榆林县人人称颂的状师该说的话吗?
自然不是!
那么,能让他如此吐槽,只能说明他嘴里的那个人确实“不是个东西”。
他也想证实一下,自己究竟眼瞎到什么程度。
陈世怀感觉到元宝来的语气有所缓和,暗暗的吁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回道:“青珊没有对不起我和我们家。”
这一点,在外人跟前他可以编,但在元宝来跟前,他不敢编。
之前元宝来的样子,太可怕!
他怕说错一句,便万劫不复。
他不相信,元宝来突然变得平和是什么好事。
元宝来神色晦暗不明,接着又问:
“既然没有对不起你和你们家,你为何把青珊逼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听了这话,陈世怀稍稍放心,看目前这情形,元家还不知道他表妹的事。
事到如今,这件事一定要捂好了,不然,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稳了稳心神,目光坚定的看向元宝来,脸上带着十万分的真诚,拱手说道:
“岳父大人,小婿是真的没有想和离,我也不知青珊为何起了和离的心思。
前两天衙门事忙,小婿夜宿衙门,昨日傍晚回家后,青珊张口就说和离之事。
小婿,小婿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娘他们私自来过县城吗?”
陈世怀只说他娘私自来过县城,只字不提曹氏他们搬走家里的东西这事。
元宝来闻言,心底冷笑连连,到了现在,陈世怀还跟他耍小心眼,避重就轻。
他娘他们只是私自来过县城吗?!
他以为这事只有青珊和他两个人知道,便可以蒙混过关吗?
他可能不知道,这一上午时间都会发生什么事吧?
元宝来深深的鄙视陈世怀。
他今天上午不只找了郝仁,他还去过铜雀胡同。
他敲开了元青珊左邻右舍的门,对元青珊在这里的生活仔细了解了一番。
尤其是对门那个人称顾大娘的老太太,在得知元宝来是元青珊的父亲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说说,你说说,大兄弟你是不是糊涂,怎么将闺女嫁给那样一户人家?”
一听这话,元宝来的心沉到了谷底,四肢百骸像被钝刀子切割一般。
他先去过左邻和右舍,那两家人给的说法很含糊,两不得罪,他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这位顾大娘开口就数落他,眼里皆是埋怨和心疼,让他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令他炸裂的消息。
果然,顾大娘说:“大兄弟啊,原本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老婆子不该开这个口。
可你这挑女婿和亲家的眼光委实不咋滴啊,就算着急,也不该这般随意。
我也不是挑拨离间,只是就事说事,你要是信我,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不信,就罢了。”
“信,我信,大嫂子,您说。”元宝来赶紧应道。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太不一般。
尽管她尽量掩饰,但她举手投足间的细微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唉,其实,也不是说那男方有多不好,只能说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合不到一起吧。
我打听过,大兄弟你是榆林县的大名人,皇上亲自褒奖的金匾人家。
全天曜一共才十一家,你家便是其一,这说明你肯定不是个糊涂人。
你说,像你这样精明的人,在给闺女挑亲事上,咋能犯这样的错误?
自打你闺女来这儿住,我这不怎么出门的人,逢出门便能看到你那亲家和女婿搞事。
经常听到你那亲家老俩口合计如何从你闺女手里抠搜财物补贴自己闺女。
噢,你别这样看着我,他们俩合计的时候,我是不小心听到的。
谁让他们老爱在我家墙根下商议呢,我在院里种了些菜,刚好在那墙根下。”
说到这里,顾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像她这样的……人,被迫听墙根,也真是难为她了。
元宝来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大嫂子您面容慈善,眼神清正,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顾大娘满意的点了下头,“那你听好了,我跟你说说我看到的那家人。”
接着,顾大娘事无巨细,将自己看到的和盘托出。
包括昨天陈世怀回家又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事,都讲了出来。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监视那家人,而是,事情他就真的这么巧。
连陈世怀往城南的方向去,都与她顺了一半的路。
天地良心,这真是巧合!
顾大娘觉得他与元宝来的亲家八字不合,她是专门来拆穿他们的。
通过查证,元宝来现在对陈家和陈世怀做的事,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知晓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