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追悼会定在了一个星期之后,时间刚好卡在了清明前后。
那一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细雨如丝般飘落,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
高成身着一袭漆黑的衣裳,手持一把黑伞,缓缓地朝着会场走去。
远远望去,只见灵堂设在一片空旷之地,由一些简易的铁架和一块破旧的防水帆布拼凑而成。
而与灵堂相邻之处,便是那所有人最终的归宿,火葬场。
走进灵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位正在忙碌的姑姑和叔叔。
他们默默地穿行于人群之间,神情凝重,似乎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婶婶陈美玲静静地伫立在入口处,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曾经丰腴的面庞如今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憔悴与哀伤。
而站在陈美玲身旁的高天宇,则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他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变得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可以想象,未来的日子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将充满无数艰难险阻,会像当年的高成那样,举步维艰。
曾经的他们拥有宽敞明亮的房屋、崭新亮丽的轿车以及一笔不菲的存款,但如今却已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他们还背负着亲友们巨额债务。
每日清晨至日暮,总会有形形色色之人登门讨债,或威胁恐吓,或佯装可怜,无非是想从这对身无分文的母子身上捞回些许损失罢了。
他们承受着这般精神摧残与煎熬,其内心之苦痛实难想象。
此时,灵堂内依旧蹲着几位债主,他们交头接耳,目光凶狠地凝视着灵堂中的每个人,满脸尽露晦气与倒霉相。
\"你们......还好吧?\" 高成迈步向前,柔声询问道。
然而这对母子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机械般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这场追悼会仅持续一天时间,今日过后便要立即送往隔壁火葬场火化处理。
由于实在没钱,丧葬费用及追悼会所花费钱财皆源自于数位亲戚东拼西凑而来。
不出一个月,家中的房、车等各类贵重物品即将面临法院拍卖处置。
鉴于母子二人特殊处境,没有亲友愿接纳其暂居自家,待到那时,他们恐将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喂,高夫人,你可得跟我们说实话呀!难道就真的再没有一点私房钱或者首饰啥的藏着掖着啦?”
只见旁边呼啦啦围上来好几个讨债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脖子上挂着条明晃晃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他一双绿豆眼滴溜溜直转,不怀好意地紧盯着陈美玲问道。
“天地良心啊!我真的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哇!家里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全都变卖光了呀!你们究竟还要怎样才肯罢休嘛?”
陈美玲紧紧咬着牙关,极力克制着内心几近崩溃的情绪,声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们想咋样?”
那中年男子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双铜铃大眼中满是怒火,恶狠狠地叫嚷道:“明明就是你欠钱不还,还好意思问我们想咋样?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又不是故意拖着不还的,这不还没到规定的还款日期吗?你们为啥非得这样苦苦相逼呢?”
终于,陈美玲忍无可忍,彻底崩溃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切,等过了期限再来找你要钱,恐怕连毛都捞不着一根咯!” 然而面对痛哭流涕的陈美玲,中年男子不仅毫无怜悯之心,反而变本加厉、气势汹汹地威胁道:“少废话,赶紧带我们去你家看看,说不定还能搜刮出点什么值钱玩意儿来抵账!”
陈美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高建梁这个天杀的王八蛋,就这么丢下母子去死,让我们自生自灭,我死了算了!”
说完她就把脑袋往旁边铁架上撞。
灵堂里几人听见动静,纷纷上来劝阻安慰。
高天宇麻木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你们有完没完?这种日子也来讨债,良心被狗吃了啊?” 高建名站出来,对着几个讨债的人怒斥着。
讨债几人看着陈美玲要死要活的样子,也暗道晦气,随即走出灵堂,在对面街道小店里继续盯着。
几个姑姑把陈美玲扶起,但她的哀怨的啜泣却怎样都止不住。
灵堂里响起哀乐。
高建名在上面悼念致辞,其他人献着花圈,默哀。
他的黑白遗像挂在灵堂正中,遗体没有放到棺材里,直接摆放在了遗像下。
高成视线始终低头看着地面,没有望向他的遗体和黑白像。
他害怕看见他的眼神。
简单的仪式过后。
众人纷纷散去,只有高建名和几个姑姑继续留下来忙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