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戌在心里咀嚼着七年这个数字。
恍然悟了。解决了黑雾,他已无后顾之忧,七年后他派驻期满,定会返回闭岳宗。
七年后,自是后会无期。
她亦是知晓这一点。
“明白了。”至此,兰若戌心中大石全部落下,颇有诚意道:“在此期间,晚辈愿与前辈同居此地,守望相助。”
段离章乐了:“守望相助?我还以为你会为我鞍前马后。”
这兰药师,还想着与她谈条件。是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干脆破罐子破摔,与她同流合污了?
“非违背道心之事,晚辈自视一定帮得上忙。陵城大小事务,晚辈皆有插手的空间,若前辈有事要查,定为前辈查个滴水不漏。”
“暂且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的事情,不需要道修插手。”段离章直接拒绝,但故意拖长了尾音,“你养好身子,好好修炼,便是帮了我大忙。”
兰若戌只能沉默:“……”
“你先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段离章不逗他了,省的美人真生气,笑了一声,算给他个台阶,“我是真的好奇。”
兰若戌毛遂自荐,想在她这里领活干,必然是不打算白干的。
“前辈大能,见多识广。我诸事已了,结丹在即,前辈可愿指点一二。”
兰若戌也不拐弯抹角,他于筑基后期停滞太久,既有时机,也有时间,待稳固心境,便不打算再等了。
他已经决定,于陵城结丹,再返宗门。
段离章笑他,道了一句有趣。
实在有趣。
一名道宗天骄,要她一邪魔替他护法?
他这脾气还真是……委屈也要求个妥全,一定要把她这压榨他的邪魔,物尽其用。
这样赤裸裸的利用,却又不乏讨好,不得不说,让段离章莫名有一种新鲜、愉悦之感。
再加上他若是结丹,血液只会对她的修炼更有裨益,何乐而不为。
她当即应下:“可。”
仅此一字,不再多问、多言。
便是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晚辈告退。”
兰若戌退步门外,替段离章合上房门。
养气山中。
月清宵凉,偶有蛩声。
兰若戌行走在一条卵石小路上,路过一排独立小院。
似听见他的脚步,院内摇曳的萤火,忽而装模作样地纷纷熄灭。
除了林晓菁以外,他其余的三名徒弟,程正、吴笙、姚一行,都居住在此。
徒弟们都还未筑基,平日除了运行周天修炼,睡眠也是或不可缺。他是师尊,总忧心徒弟悟了明日修炼,总要于入夜时分,挨个提醒。
兰若戌像往常一样,驻足片刻,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药堂,兰若戌捡起一地的蝴蝶人偶残肢,又从柜中搬出了修理机关的用具,坐至一副木工桌前,曲指轻敲桌面,唤醒了桌上萤灯。
借着凝白的荧光,细致缓慢地修理,一双瑞凤眼中如有止水。
直至蝴蝶重新放飞,他抚摸着桌面上或新或旧的磕碰、划痕,无声细数。
每一处,都是年岁。
他闭上眼睛。
静坐了一整夜。
翌日,吴笙受到了林晓菁下山前的临别嘱托,在灶房准备了些凡人常食的饭菜,一大早便敲响了段离章的门。
敲了半晌,无人回应。
正当她纳闷着,便见大师姐房门“吱呀呀”一声打开,惊得吴笙手一抖,差些提不稳饭盒。
吴笙起初以为是见鬼了,大师姐怎么会白日出门?
定睛一看,哪是什么大师姐,那坐在浮空椅子上断腿缺掌伸懒腰的,不是那凡女段离章吗?
吴笙大脑短路片刻,突然尖叫:“你你你……你怎么会在大师姐房中!”
“这间屋风水好,更好睡。”段离章用一条腿蹬着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她还要去找兰药师确认一下造腿脚的事宜,以免做好了高一寸矮一寸。
她才不愿成个跛子呢。
“喂,你可看见我大师姐了?”
房门未关,吴笙壮着胆子往大师姐的屋里看——不似她想象中的阴森鬼气,不过是一间干净亮堂的屋子罢了。
段离章心道,看吴笙这模样,还真把所谓的大师姐当小鬼了。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笙的直觉也不算有错。
那大师姐殷心,非人也。
段离章不免笑道:“我如何知晓你大师姐去哪了,不如你同我一起,去问你师尊。”
昨夜翻箱倒柜,她找到了些有关殷心的蛛丝马迹,亦要找个合适的时机,问上一问。
兰药师声称殷心不存在,倒也不是在骗她。
只是存在的那人,并不叫“殷心”。
“也行,那你先把这饭吃了,小师妹特意叮嘱我帮忙照看你。”
吴笙掀开了饭盒盖子。里边是一碗米粥、一个面饼、两碟小菜。
不算用心,倒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