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锣鼓声起,幽冥众巡游继续,杀鬼惨案似不曾发生过,有关陆眺来历的调查,不了了之。
临走前,段离章以防遗漏线索,又回了一次廖家祖宅。
肉眼看过,神识探查过,手段尽出,方法用尽。廖家祖宅里仍是一片死寂,未有任何生灵存在过的迹象,宅中诸多文字典籍,亦是被集中销毁。
由此可见,陆眺做事风格并非段离章最初以为的谨小慎微。
虽身为邪修,敢在人间界犯下灭门之事,显然不怕走漏风声,但求万无一失。
从头到尾,露出那么多马脚,致使段离章再三留意,都是陆眺有意为之。
段离章夺舍重生是否巧合、是否是这陆眺有意帮她解除封印,暂且不提,可以肯定的是陆眺此人定是知晓她身份与能耐,这才对她死缠烂打,阴魂不散。
他似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她心中留下陆眺之名。
陆眺果真有求于她?
可陆眺究竟是需要她做什么?多次照面,却不曾说个明白?
甚至……他单纯很享受这种追擒之感?
不愧是邪修,真是个变态。
段离章猜测,陆眺尚未从廖家镇离去,或许正躲在暗处,悠哉游哉,作壁上观。
思量处,她猛地看向远处不知名群山的轮廓,却只看到一阵风过无痕。再回头,她总觉得不论是长街暗巷、枯木苔石,哪里都有那人轻佻不羁的影子。
陆眺不主动出现,段离章暂且拿他无法。
神念一动,她从封魔石中放出了华霭。
但凡动用大型阵法,皆有迹可循。她看不出来什么门道,不代表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夜阑星灿,谪仙于月光之下沉眠,高洁清华,浮光容容。
不论看他多少次,世人都会屏息于这一副遗世的姿容,段离章也曾被他迷过眼。
华霭睁开眼,一双红瞳盛光。
他轻盈落下,打量一眼廖家祖宅的大门。
再回头,倒似眼中含怨的艳鬼,吞声饮恨般地开了口:“好徒儿,想念为师了?”
段离章不欲同他拉扯,仅环视一圈死寂的场周,直接问:“你真没看出什么?”
华霭没看别处,视线直直与螟蜓撞上,似有溅射红绿的火星。
“看出来了,是个只能看不能吃的。”华霭目光往下,莫不是?以往的情缘也就算了,这可是鬼修,不太舒适吧?
华霭冷不伶仃一笑,风逸脱俗。
螟蜓保持沉默时,神态与那毫无存在感的阿栓有几分相似。相同的,他不说话,不代表他是个楞的。
一见华霭,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想杀华霭的心旺盛到了极致。
化真、师尊、红瞳。
苦难、死亡、别离。
一切冤孽,皆是因这名为华霭的人间祸害而起。
“螟蜓。”段离章觉察到了螟蜓的反常,她将手放在他紧攥的拳上,指尖轻轻一挤,便入了他的手心,“放松。”
螟蜓虽是幽冥之主,但他尚且年轻,初见这害他只能做鬼不能做人的罪魁祸首,情绪激动也在情理之中。
想刀华霭的心,她也有过。
但若忌雨嫌风,行路难矣。段离章还有正事要问华霭,可不能浪费时间。
事了,再过河拆桥,也不迟啊!
华霭的目光从段离章的面容,渐渐落在了她与螟蜓交握的十指。
他的嘴角低了一度,复又扬起:“为师不爱看这个,换个刺激些的,比如你我……”
“师尊切勿装模作样。”华霭愈是顾左右言他,段离章愈发确认,他一定是看出了这阵法的门道,她声音婉转,却是说一不二:“不说,徒儿便是请你老人家滚回去了。”
“别说了,为师想吐。”华霭想到封魔石里面的殷心就一阵心塞。
这日子是真难熬啊,她还不如把封魔石闭了,让他没有五感,整日听那殷心哔叨,他烦都烦死了。
现在要他回封魔石,他一万个不乐意。
段离章准备掐诀:“所以?”
“你先快来……快过来扶着为师。”华霭踉跄着朝前,走两步,伸出手,只向她而去:“小莲衣,此事说来话长,且由为师细细道来。”
“……”段离章盯着他没动过,每次华霭露出这示弱姿态,都拉不出来好屎。
然而,还没等段离章开口,螟蜓竟是先一步松开手,扶上了华霭。
他道:“吾名螟蜓,曾是化真弟子,从前不曾与您老人家会面,今日不妨让我也尊师重道一回。”
“多管闲……”
“您忘了?您是神魂之体,离章是凡人之躯,她扶不了您。”
“……”
视线再次相撞,两人均是看透了对方眼底不可究陈的心思。
紧接着均是无声嘲弄。
华霭甩手,笑了:“你是哪根葱?”一身绿,真难看。
螟蜓自报家门:“不才,幽冥之主。”当然,三界也唤幽冥之主为阎王爷,但螟蜓不喜欢这个称谓,不准任何人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