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未至。
陵城酒馆,零散几桌酒客。
喧脍闹酒的时辰,不能梦寐的陵城人,均是在酒馆碰头撩闲。
客官,几位……
站门边迎客的小伙计刚想开口,忽的愣住。
惯常揽客的滑溜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悬于嘴边,怎么也抖不出去。
踏入酒馆的,是两名气质迥然的俊美公子。
走在前头的公子目不斜视,一身鸦羽长麾,潇洒拔俗,径自朝酒馆二楼走去,只留下一句,“二楼,北窗。”
同样陷入震惊的,还有酒馆老板。
他刚从来者出色的姿容、毫不遮掩的气势中回过神来,继续纳闷上——分明是第一次来,为何知晓二楼有北窗?
下一刻,几枚灵石递至眼前。
真漂亮啊……此般无暇的手,衬得钱财俗物都贵重几分。
眼前这位,倒是感受不出境界威压,衣饰是从未见过的华美,面貌更是卓尔不凡。
只是有点……嘶,怎么说呢?
酒馆老板想了半天,都形容不出来。
人之妙,天出其精,地出其形,此人——竟完美得哪样都不占。
“……”手的主人见老板不敢接,遂轻搁置在酒柜上,声音意气端重:“麻烦了,再来几坛酒。”
他一说话,礼貌又客气,便又突然有了心怀众生的高人气息。
对味了,对味了!
老板立即反应过来,连声应下,催促伙计上楼安排。
待两公子上楼,看呆的酒客们这才恢复呼吸,频频私语。
“兄弟,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喝过头,产生了错觉?”
“难不成,我们都喝多了?”
“瞧刚才那身华光,真是元婴修士?来咱们这山旮旯,又是闭岳宗的谁?”
“我看,不像。闭岳宗的元婴夫妻,前些日子虎豹山异动,不是才来查探过,没必要换人再来一趟吧……”
“不是闭岳宗的元婴?也没听西洲有世家金丹进阶元婴啊?”
“哎哟妈耶,这才几日?咱们见的元婴,竟是比上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不管啦,喝喝喝……”
酒客们继续红着脸喝酒。
酒盏哐啷碰撞,窗外一阵风来,恰好带来二楼清晰的对话,吹在脑门。
“……”
顿时数目瞪大,酒意全无。
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不多时,纷纷缩头乌龟般的结账离去。
可是,伙计都跑了,酒馆老板却是身家性命都在这,跑不掉!
老板冷汗津津,傻愣愣听着楼上两名元婴修士毫不遮掩的谈话。
难不成,聊完就要灭口吗?
那听了一半,跑掉的那些怎么办?
什么?屠、屠城吗?
“你以真容现身,又大摇大摆在道修的地界喝酒,也就算了。”楼上那端重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落禁制,大声密谋,像样吗?妖修那边不是还没答应你么?”
陆眺一挥手,所有窗扉应声而开,恰好能看见闭岳宗分舵的楼寨的一串屋脊。
“许久不见,还是不饮吗?”对方摇头,陆眺嘁了声扫兴,提着酒坛往嘴里猛倒了一口,含着未下肚的酒气,脱口便是自负:“我!是我啊!我哪里去不得?便是整城的人,听见又能怎么样?”
“陵城,一万多人呢。”听上去颇为可惜。
“你看我是那种动辄屠城的傻蛋么?一窝蝼蚁,一百窝蝼蚁,又有何区别,意义何在?”
“有意义,便可杀,哪怕只为一人。”那人分明很懂陆眺的行事风格,却说,“陆眺啊,你真难懂。”
陆眺却是觉着对面的人更有意思:“你又有什么资格感慨啊?你手里沾的数,可比我多去了——不错,差些忘了,在你这,众生平等。”
陆眺竖起大拇指。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所以,我悔。”
“那你还帮我?”陆眺的笑声轻佻又邪气,“没有你,我还真造不了这么多杀孽。”
对方不动如山:“力求有功,方能无过,必先去旧,然后立新。”
“算了吧,不懂琼浆玉液美滋味的怪人,我又何尝看懂过你?”陆眺又开一坛酒,大口灌入,“这‘道’是真被你修进去了,我可是邪修,醉不省,听不懂。”
“常饮欢伯,欲封醉侯。”后者的声音一无起伏,“陆眺,我帮你,是因为我知你从未醉过。”
“哈哈,还是说人话吧。”
“正因我做错过事,想看你的选择会如何。”那人仍然平静的听不出情绪,“我虽非局中人,但若是你选错了,或是最后难以收手,我会制止你。”
“你拿什么制止?”
“酒,当真能解你的欲么?”
“你敢!”
楼上丁零当啷一阵响动!
打、打起来了!
酒馆老板立即捂耳,惊惧交加,恨不能整个人缩进地缝里!
楼上一